鍾禮清白淨的肌膚在昏暗的光線裏染了幾分淺淺的紅暈,她不自在的垂下眼,踟躕著委婉說道:“白忱,我們現在這樣……很好。”
白忱臉上毫不遮掩的失望,這是鍾禮清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麼直接的情緒反應,一時有些怔忪,這晚的白忱實在太奇怪了。
她忍不住問:“你今晚,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白忱隱忍的看了她幾眼,緩緩闔住眼,鐵實的雙臂緊緊箍住她:“……沒事,睡吧。”
鍾禮清看著他硬挺的眉眼莫名的難受。
他以前很少會把自己的真實情緒寫在臉上,總是淡淡的帶著冷漠疏離的意味,現在看著他低落壓抑,居然感觸會這麼明顯。
可是不管白忱的愛是真是假,她都接受不起,願意承受這份婚姻,可是沒有人規定她必須連自己的感情都要捆綁。
鍾禮清被他箍在懷裏,他的骨架高大壯實,身體也硬梆梆的到處都是肌肉,這麼壓著他睡實在不舒服,可是他一直閉目不語,似乎鐵了心不容她拒絕。
鍾禮清隻好閉上眼試著入睡,腦袋貼在他胸口,聽著他一下下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模模糊糊又傳來他低沉好聽的男音:“你想要份安定的感情,想要個平淡老實的男人,可惜我不是。明知道你需要的不是我,還是舍不得放手。”
鍾禮清閉著眼裝睡,他好似自言自語的說著:“如果可以,誰會選擇這樣的人生。”
鍾禮清睜開眼,入目的就是他幹淨性感的下巴線條。
他徐徐垂下眼,和她四目相接。
“我很小的時候,母親跳樓了。”
“她當時很年輕,隻有二十四歲。我看過很多這種想要跳樓輕生的例子,卻沒有一個像我母親那樣。”
白忱從沒對鍾禮清說過這麼多話,這晚是第一次,鍾禮清驚訝的聽著他緩慢敘述,在他臉上看到的卻是冷漠無情的樣子。
白忱記得很清楚,母親那時候是被逼上了絕路。一個無辜的生命,在選擇輕生的時候警察們都在奮力挽救,可是樓下忽然出現不和諧的聲音。
有人叫囂著說母親不敢跳,一直激將她,甚至把她之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三”的事兒也拿來數落。
母親情緒激動,最後真的奮身墜樓。
小小的白忱那時候就在樓下,和舅舅一起。
他聽著旁邊的人一直喊“跳”的時候,眼淚無助的往下掉,他一直攥著舅舅的手指問為什麼,舅舅痛苦的神情至今還刻在他腦海裏。
他其實也不懂,為什麼那些人可以那麼冷漠。
小白忱哭著低聲懇求:“叔叔阿姨,你們別喊了。”
怎麼會有人那麼狠心,在一個鮮活的生命猶豫在生與死一線之間,卻還出言刺激她。
小白忱微弱的聲音很快消失在人群裏,那些無情的聲音越來越大,蓋過了他卑微的祈求。母親那時候很年輕,終究是受不了激將如了他們的願。
可是母親墜樓後,那些人卻無情的漸漸散去,沒有人為自己隨口而出的話語負責。好像剛剛消逝的不是一個年輕生命,隻是一個輕飄飄的賭注。
樓下隻剩一具冰涼的軀體,還有小白忱不知所措的呆立著。
警察們束手無策,還有警官在憤怒咒罵:“你們滿意了?”
滿意了嗎?白忱看向周圍,冷漠的人群早就散去,剩下的也都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人們好像隻是看了一出鬧劇,每個人又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角色裏。
可是白忱失去了母親,舅舅失去了姐姐,他們的痛苦誰也看不到。
白忱自此,也失去了對旁人的信任。
最後那些人沒有一個可以治罪的,白忱對法律對道德早就不抱任何期望,在這個冷漠無情的世間,他還能相信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