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一直垂著腦袋,任鍾孝勤怎麼逗都不鬆口,手也緊緊攥著他的衣角,一根根胖手指幾乎用了全身的力道。
鍾孝勤想去衛生間,憋了一路了,可是安安誰都不要,緊張的窩在他懷裏自始至終沉默著。
“安安?”鍾孝勤低頭和他話,想看看他的表情,孩子卻把頭埋得更低了。
鍾禮清剛進臥室,鍾孝勤就一臉苦瓜相求救:“姐,快快,再憋膀胱該出問題了。”
鍾禮清把安安抱進自己懷裏,家夥緊繃的身體這才鬆懈下來,可是依舊不安的摟緊她的脖頸,一句話也不肯。
鍾禮清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溫暖的掌心輕輕撫著孩子瘦削的脊背,柔聲安慰道:“寶寶乖,沒事,媽媽回來了。”
安安把臉埋進她頸窩裏,鍾禮清能感覺到孩子略顯急促的呼吸,看這樣子大概真是被嚇壞了。
鍾孝勤去了趟衛生間回來,這才把事情的始末跟鍾禮清了一遍。鍾禮清朝門口看去,還能瞥見薑成山局促不安的在門口走動。
她隱約有些明白之前白忱那複雜的眼神意味著什麼了。
他在內疚、在害怕,還有緊張焦慮,大概是害怕她會為此遷怒於他?他之前就過自己不自信,在他看來,鍾禮清心目中最重要的隻會是親人孩子,而他,或許總在最後。
鍾禮清想到這心裏就更難受,看著孩子這副樣子又很心疼,把安安抱進懷裏輕聲哄著:“安安在害怕爸爸嗎?”
安安靜了會,輕輕點頭,手軟綿綿的攬得她很緊。
鍾孝勤坐在一旁,心疼的摸了摸安安的腦袋:“那是安安的爸爸,安安怎麼可以怕他,那些都是壞人啊。”
安安這才緩緩抬起頭,澄澈的眼底閃爍著亮汪汪的濕意,一副心有餘悸的可憐模樣:“他好凶,還打人,那個叔叔流了好多血。”
鍾孝勤費神的想了想,訕笑道:“那不是血,是番茄汁。”
“……”
話一出口,鍾禮清和鍾孝勤麵麵相覷,鍾孝勤隻顧著哄孩子,出口後才覺得似乎有些不妥。
果然安安瞪著黢黑的眸子,一骨碌坐起身:“真的?”
鍾孝勤繃著臉,不知所措的向鍾禮清求助。鍾禮清想了想,隻能點頭:“對啊,爸爸和叔叔鬧著玩兒呢。”
“那槍也是假的?”安安眨巴著大眼睛,片刻後還是沮喪的搖了搖頭,繼續縮回鍾禮清懷裏,“我不信,大壞蛋一直好凶,那個叔叔都怕他。”
白忱剛好走到了臥室門口,聽到孩子稚嫩的話語身形一頓,安安接觸到他的眼神躲得更凶了,幾乎整個臉都埋進了鍾禮清懷裏。
氣氛變得尷尬起來,自從白忱進了臥室之後,安安就再也不肯把臉露出來,鍾禮清和鍾孝勤勸了很久都沒有用。
吳嫂帶著樂樂上樓來,甚至提議找個大仙給他壓壓驚,鍾孝勤無語道:“吳嫂,這封建迷信哪能信啊,還不如找個心理醫生開導下呢。”
兩人開始就孩子的問題爭論不休,白忱忽然倏地從沙發裏站起來。
鍾禮清疑惑的看著他,白忱居高臨下站著,目光清俊沉斂,隻淡然交代一句:“我出去會,馬上回來。”
白忱完就帶著薑成山出去了,鍾禮清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麼,隻好把孩子帶去泡了個熱水澡,準備哄著他睡覺。
***
白忱再回來的時候,居然帶了不少人,鍾孝勤一眼就認出其中一個是上午那個高個男子。他驚訝的半不出話,白忱不會是聽到他們之前的對話,真準備在孩子麵前演一出吧?
事實證明鍾孝勤猜對了,鍾禮清哄著安安出來,白忱他們的確把下午那出意外又重新演了一遍,不過這次該用的道具都用上了,槍被換成了水槍,血也真成了番茄汁。
安安和樂樂看得眼睛都直了,樂樂甚至在白忱搶高個兒手槍時樂得直拍手。
安安皺著眉頭,將信將疑的打量著他們。
等戲演完了,安安就伸手摸了摸高個兒的額頭:“叔叔,你這不是流血了嗎?”
高個受傷的部位其實是太陽穴附近,都藏在發茬裏呢,他故作和善的笑著:“那都是假的,叔叔們逗你玩呢。”
安安還是有點不相信,伸手又沾了點他眉心的番茄汁,看起來的確和之前的很像,紅豔豔的挺嚇人。
白忱把高個兒打發走,薑成山送對方下樓時直接扔給他一張支票:“今的事兒不許傳出去,你別忘了白先生手裏還有你和那個越南佬的談話錄影,要交到你大哥手裏——”
“我知道我知道。”高個拿紙巾擦著額頭上的番茄汁,狼狽的咧開嘴,“這個你之前警告過了,我以後一定不會不自量力招惹白先生了,今這出不是我大哥吩咐的嘛。”
薑成山淡笑道:“你大哥?看他還能得意多久吧。”
薑成山完就轉身走了,高個兒呆呆的站在路邊,把嘴角沾到的番茄汁送進嘴裏砸吧了下,白忱看起來凶神惡煞的,沒想到在老婆孩子麵前這麼……高個兒搖了搖頭,這事兒別不能出去,出去也得有人信呐!
白忱這出戲演得很超值,安安雖然還是有些冷淡,但是對他的恐懼感消除了,隻是一直纏著鍾禮清這點讓白忱覺得很不爽。
但是通過這事兒,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他以前鮮少對無關緊要的人或事上心,也沒什麼東西能嚴重影響他的心情,可是當安安樂樂一直用警惕戒備的目光盯著他時,他心裏有股不出的壓抑感。
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刺了幾下,心裏悶悶的疼。
“美,你能再搶一次槍我看看嗎?”樂樂從晚飯後就一直尾巴似得跟在他身後,舉著安安的水槍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白忱挑了挑眉,俯身接過她手裏的水槍把玩著,嘴角揚起幾不可見的弧度:“得有好處才行。”
樂樂皺眉想了想,靈機一動,對他招了招手。
白忱狐疑的挨過身去,樂樂摟住他的脖頸在他頰邊響亮的啵了一聲,孩子的嘴唇軟軟糯糯的,甚至還有幾絲晶瑩的口水沾染在他臉上。
白忱卻沒有以前接觸別人的惡心感,甚至潔癖都好像消失了,隻呆滯的看著丫頭笑的眯起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