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慕次把筷子戳下鹵蛋,把它戳了個對穿,“可是,他們調我去文職那邊了。”

慕初鬆了口氣:“過渡一下吧。挺好的。”

“好個屁。”慕次臉色更冷,“我不是一個廢人。”

“養傷需要過渡嘛。”慕初打了個哈哈。他當然知道,哥哥想繼續去緝私隊,不過,他做文職也挺好的,至少家裏人不用再總是擔心他的安危了。

他那人做事,純粹是在找死而已。

“過個屁。”慕次瞪著他,“給我開證明!說我傷愈了!”

慕初歎了口氣:“哥,你別傻了,現在當過渡,過陣子,事情淡了,打個報告上去,很快可以回原來的崗位上去,如果你現在硬要強,搞不好這輩子都被晾在辦公室了。”

慕次沉默了,他思考了一下,才扒起了飯:“你可不能騙我。”

誰有空騙你啊。

慕初沒好氣地也扒起了飯。他不過是安慰而已,哪裏去騙啊。

不過,慕次雖然心裏一陣很不舒服沒能回到緝私隊,但還是吃完飯就開始收拾行李,一大早就準備出發。

“我開車送你去吧。”慕初還在刷著牙,慕次已經拉著行李箱出了房門,衣著整齊,連製服都穿上了。

“不用。”他淡淡地拒絕,“省得你又得請假,來回一天呢。我搭車去就行了,又不是小女生,還得你接送。”

慕初受不了他的矯情,索性專心刷牙:“行了,你到了記得打個電話給我。”

慕次揮了揮手,早飯也沒有吃,雖然早飯也是慕初從外麵買來的油條豆漿。

門被帶上了,慕初刷牙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哥哥回Z市了,暫時管製不了他了,看來,他也該去完成自己的事了!

Z市的海關辦公大樓就位於寸土寸金的海濱長廊,下了車,即使是海邊的空氣,仍帶著Z市獨有的渾濁,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清一色的高尚住宅區裏,混雜著幾棟又高又亮的政府工作大樓,閃閃發亮的國徽格外引人注目。

他拉著行李箱走進了海關辦公樓,門口的保安換了人,還拿著警棍懶洋洋地攔住了他:“喂,這裏是海關辦事處,不能隨便進的。你幹什麼的啊?”

慕次白了對方一眼,掏出了衣袋裏的工作證,拿到了對方麵前晃了晃,那人才放了行。

緝私隊就在一樓。

他已經轉到15樓的對外電台工作,很多東西得去交接,整理。

可是,當他走近了緝私隊那熟悉的門口時,裏麵傳來了歡樂的喧鬧聲。

他忽然隱隱有些悲哀。

三十年了,他似乎從未真正在誰的生命裏重要過。

母親和外婆,疼愛慕初始終比自己多。

慕初雖然是自己唯一的手足,在他心裏,恐怕和雅淑比自己重要上太多了。

而簡單呢?

自己付出了一生的真情,感覺都不會再那樣愛一個人了,結果,她卻在去世那麼多年後,才讓他知道,其實,她愛的是自己的親弟弟。

而現在,別人都以為自己像個殘廢一樣了,隻能坐在椅子上動彈不得,還給他安排了電台那樣的閑職。

每天就播報一下,海麵上的天氣啦,對外一些重要通知啦,完事。連站起來都不用了。

他苦笑了一下,才慢慢推開了門。

裏麵的人見到了他,忽然就安靜得嚇人。

他勉強咧了下嘴角:“你們繼續,不用管我,我就來收拾一下東西而已。”

淩華跳了起來:“阿次!你回來了?!”

一大撥人嘩啦一聲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有沒有好一點?”“S市的夥食不錯吧?老大你都胖了一圈!”“S市醫院的美女多不多?!”

淩華一下被一大群男人給擠到了外麵,半天都加塞不進去。

直到有個人後知後覺地說了一句:“淩華不是去照顧老大一段時間了嗎?”大家才發現,最重要的那個女主角已經被人狼狽地擠到最邊邊上,嘩啦一聲,全都散了,甚至有人偷偷往前推了淩華一把,她踉蹌了一步,差點就狼狽地跌了個嘴啃泥。

“呃,老大,你可回來了。淩華好想你的啊!”有人還嫌事不夠亂,添了這麼一句。

淩華滿頭黑線,她嘿嘿了兩聲:“阿次,你的辦公室,我……我們天天給你整理著呢。你今天就銷假回來上班,怎麼也不說一聲?”

慕次也不看她,他放下了自己手裏的行李:“我昨天才收到通知的。今晚請大家一塊吃頓飯,就當告別吧。我會到15樓電台去工作。”

他輕描淡寫地說著,推開了自己辦公室的門,埋頭收拾著東西。

淩華呯的一聲,手拍在他的辦公桌上,力道之大,連不動如山的他都有些驚嚇了:“什麼!你要到15樓?!”

“是的。有空上去找我喝茶。”他撇開了眼。

她癟了嘴:“不是吧?那……”多餘的話,她梗在喉嚨,不敢再說出聲。

離開S市的那一晚,他對自己說得很清楚。

他說,他的心已經死了,他可能不會再愛任何一個女人了。他不想浪費自己的時間。

她也告訴自己,既然都注定不可能的事,那幹脆自己一門心思去想怎麼早日把自己嫁出去吧。

隻是,本來還想著,至少能天天看著他,心裏也能不那麼難受,還天天盼著,他什麼時候銷假回來上班,可是,原來,他回來了,卻不會再和她在同個屋簷下了……

她心裏有個聲音已經哭得稀裏嘩啦了,表麵還要硬撐著:“我們真的能去找你嗎?”

一大群大男人擠在門口,沒一個人敢進去,聽到淩華這話,有幾個聲音就嘰裏呱啦地念了起來:“沒事!淩華,你不敢上去,我們陪你!”

慕次滿頭黑線,他回頭瞪了那群人一眼。

即使已經離職,可是昔日隊長餘威仍在:“都不用幹活了?我走了,你們好好照顧我們隊裏這唯一的女孩子!”他頓了頓,才補上一句,“替她好好物色一個男朋友,早點把她嫁出去,這個才是正理啊。”

“哇!”一旁的淩華終於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這音量絕對不是蓋的!

“你幹什麼?”慕次的耳朵冷不防差點被震聾了,他粗魯地把紙巾塞她手裏:“我還沒死,哭什麼!”

“你都不要我,我還不能哭?!”她挑釁地瞪著他,“你那天對人家那樣……”

“喂,你不要亂說。”他哪有對她怎樣?不就跟她說清楚而已嗎?

“怎麼樣怎麼樣?”門口那群壯漢可緊張得不得了,“快點說,我們幫你!”

“滾蛋!”慕次大吼了一聲,“吃飽了閑著?”

淩華還在辦公室抹著眼淚,慕次這邊已經把一紙箱的雜物捧在手裏。“我走了。”

“好可憐。淩華肯定被老大那個過了……”隊員甲搖了搖頭。

“而且,搞不好已經有了。”隊員乙歎了口氣。

“結果被拋棄了。”隊員丙義憤填膺。

“而且老大還腳底抹油,就這樣一走了之!”隊員丁抹了抹幹幹的眼角。

“淩華陪了老大那麼久,老大體力那麼好,一定天天晚上的……”隊員戊合理想象著。

“老大簡直不是人啊!”隊員已做了總結。

“那你去教訓下老大唄。”另外五個人異口同聲地鄙視了他一下。

他趕緊弱弱地道:“不,冤家宜解不宜結。”其他人眼神更鄙夷了,他補充道,“今晚老大不是請客嗎?我們就……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六個大男人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討論著。

其中一個實在受不了了,弱弱地提出來:“在今晚的計劃實施之前,我們需不要要派一個代表過去,讓淩華小姐別再哭下去了?”

他一下被踢了出來:“既然你受不了,你去哄她吧!”

那人哭喪著臉。

憑什麼啊?老大吃幹抹淨就走了,這個哭起來像哭喪的女人,怎麼就得他去哄?!

這邊慕次剛安頓好,內線電話已經接了過來:“老大!今晚,就在海鮮城,下班了我們就過來找你哈!”

慕次眉間一跳,這些家夥,要不要動作這麼快?是怕這頓飯長腳跑了?

“行。隨你們點。我等你們。”

反正現在電台的工作清閑得要命,這次聚會後,可能也很難再碰頭了。

或許,他當初對待淩華的時候,也不該那麼狠的?

事實證明,是他想太多了。

一大群人,五點還不到,嘩啦啦就組團跑上15樓踩場子。

電台其他同誌都捏了把汗。

緝私隊是整個海關最危險的部門,也是最精英的部門,說這裏麵的人可以媲美專業部隊是毫不誇張,更何況,他們像警察一樣,是有配槍的,簡直是神奇的所在。

這麼多個壯漢出現在以女性為主的15樓電台區,女同事們的眼睛都看直了。

淩華心裏酸水一股股地冒:“這裏女的好多!”

她從來沒有上過樓來,在這些纖細女子麵前,她就是個粗人,平常也隻和緝私隊這幾個男人混,忽然看見這麼多穿著製服套裙,化著精致淡妝,說話細聲細氣,如黃鶯出穀的美女,心裏別扭極了。

隊員甲擦擦口水:“錯。是美女好多。”

隊員乙吸了吸鼻子:“哇靠,好香。早知道,我也跟老大一樣,去摔一下。哎,我好想來這裏上班喔。”

慕次毫不留情地賞了兩人一人一個爆栗子:“吃飯吧。話多!”

電台的女孩子們嘻嘻地笑了,捂住嘴,笑容風情萬種的。

隊員丙不識相地說道:“老大,你有福氣了,過幾天,在裏麵挑個當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