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情都是暫時的,生活有時總是一地傷。在家躺了半個月,也沒想明白自己到底喜歡做什麼,胸中的激情正一點點退去,生出了無數沮喪。
老爸看不過去了,歎著氣丟給我一串鑰匙:“以後能吃飽還是要挨餓,全憑你自己折騰吧!”
手裏這一串是家裏小飯館兒的鑰匙,老爸老媽經營了十來年,生意湊合糊口。
瞧老爸這是要我接手的意思。他說:“我和你媽也老了,幹不動了。這小店給你,你能幹點啥就幹點啥吧。你老爸也沒幾個錢,也給你買不起車、買不起房。將來無論發展如何,我也隻能送你到這一步了。”
我瞅了鑰匙半天,忽然靈感迸發,激情又燃了起來:“爸,這店交給我,那我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做嗎?不論做成什麼樣你都不許管?”
一番破土動工改頭換麵,三個月後,我的“Young Zone”開業了。
F開業了。
沒錯,我這店是開給年輕人的。我都想好了,長這麼大我能真正稱得上愛好的,也就兩件事,一是自在,另一個就是交朋友。自己開一家專門服務年輕人的西餐廳,既不用仰人鼻息,又能和年輕顧客交朋友,完美。
至於這個“Young Zone”該怎麼開,邊做邊摸索吧。
我進了一櫃子的洋酒擱著,咖啡機也擺上了,還買了一批年輕人喜歡的書裝飾門店。
開業一個多月,年輕人沒來幾個,曾經的老顧客倒是不少,他們大多一推門就嚷:“喲,門臉兒變了!你爸呢?來個宮保雞丁蓋飯。”
一開始我很抗拒,甚至趕人走,後來在經濟壓力下也不得不做出讓步。
在我花大價錢買來的吧椅上和水晶燈下,總有人汗流浹背地吃著蓋飯配啤酒。在洋溢著雞丁溜肝兒味兒的西餐廳裏,我滿心的落寞。有誰能知道,我的廚房操作間裏儲滿的是洋蔥和意麵,冰箱裏凍著的也是保質保量的牛排原料。而此刻我隻能眼睜睜看他們洋蔥溜了肝尖兒,牛排燉了土豆,然後打著飽嗝兒跟我說:“小萬,你說你沒事兒整這花樣幹嗎?以前這家常菜多好!”
夢想是鵝肝牛排,現實是啃光吐出的滿地雞骨。
現實的殘酷如此直接,甚至容不下一點點迂回曲折的溫暖。我覺得自己那玄不可測的未來,在這時不時竄出來撂你一小跟頭的油煙味裏,才剛剛開始。
對了,忘了介紹,我是萬謙,一個絲毫不具備謙虛美德的小西餐廳老板——如果這裏還稱得上西餐廳的話。
店開到兩個月的時候,迎來了第一單最大規模的生意。
其實還是熟人,高中同學會開在這了。
畢業隻不過六年,差距已漸漸拉開。從大學開始創業的敦子如今已身家千萬,更多數是辛苦求職但還沒熬過試用期的哥們兒姐們兒,我還算混得中等的,雖然沒啥盈利,畢竟有了自己的小店,雖然不一定比上班的掙得多,但頂個“老板”頭銜畢竟硬氣三分。
整場聚會,我一邊跟著憶往昔聊八卦,一邊還暗自擔心“這幫家夥不會一會兒喝多了直接拍屁股走人吧?!”雖隻入“商門”兩個月,已經有了小商人現實的利益觀,一麵罵了自己一句“俗”,一麵觀察著他們幹杯的頻率,時不時還得攔一下“別光喝酒啊,吃點菜,這牛油果沙拉可是我店裏的招牌……”
我覺得生活把我涮得油滑了,老爸卻說:“不錯,你小子開始有責任感啦!”
責任感是不是意味著人會變得口是心非,我不敢斷定,我隻
F當你開始厚著臉皮賺錢,你就真正成熟了。知道,自從有了“Young Zone”,我不敢隨便撂挑子不幹了,想盡一切辦法,也要維持下去。此時,我終於理解了那句話:當你開始厚著臉皮賺錢,你就真正成熟了。
“Young Zone”慢慢地有了新成員。
珠珠是我姐們兒,論脾氣性格,跟之前的我挺像,也是“一言不合就辭職”。聽說我自己開店了,說啥也要來“站台”,說在我手底下幹活兒起碼心情痛快。於是“Young Zone”就用了個還算靚的前台小妹,不愛笑、老愛玩手機,我一天得嘀咕她八遍,直到她煩得直衝我嚷嚷:“萬謙你怎麼變這樣啦?!事兒媽一樣!早知道不來投奔你啦!”話雖如此,珠珠卻一直駐守前台,並且看手機的時間漸漸縮短了。
段一鳴是個奇人。聽說他寫得一手不錯的文章,大學畢業後在一家廣告公司當了一年文案,忽然看到“Young Zone”大門口的招工啟事就進來了。
我跟他說:“我們店小,不需要文案。”
他說:“我知道,我想來跑堂。”
我還算克製,珠珠直接來了一句:“你有病啊?!”
一鳴說:“誰說文案不能來當跑堂的。我不需要高工資,我爸媽出國前留給我兩套房,我一套住著、一套租著,一月租金一萬多足夠我生活了。我隻不過想感受一下不一樣的狀態。我今年夏天的心情,就是跑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