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不殺得娶(2 / 3)

方敬寬隻好用雙臂牢牢箍住她,兩個人身子緊貼著,馬兒跑得飛快。羅恭從後追上,自己騎著一匹馬,手裏牽著江五的馬,“公子,等您情緒穩定了再讓您獨騎哈,老羅前頭帶路去。”

的的的,他帶馬跑到前麵去了。

江五讓他看見被摟住的窘態,臉色燒紅,急得鼻子發酸。

方敬寬一邊策馬一邊說:“放心,這一路安全沒問題,羅大哥是鏢局第一好手,沿途綠林也提前打好招呼了,你隻管吃喝玩樂,再過半月咱們登船,幾天水路便能到海城。”

又說:“那天娘娘廟是個意外,接下來不敢保證沒意外,但小毛賊不用擔心,羅大哥一隻手就能料理。”

還有臉提娘娘廟。江五身子動彈不得,轉頭一口咬在他胳膊上。方敬寬繃緊了胳膊,鐵似的,“別鬧了。”

江五咬著不鬆口,越是咬不動越是用力,疼得方敬寬直呲牙。猛然間他夾緊馬腹,一弓身打馬飛馳。“唔……”江五猝不及防,險些墊到舌頭,趕緊鬆開嘴巴。

“混蛋……”暗暗罵了一句,她發狠,猛然抬頭頂他下巴。方敬寬沒料到她這招,專心催馬間冷不防被頂到,牙齒撞在一起撞得生疼,還咬到了舌尖兒。

他悶哼一聲,感覺嘴裏有血腥味漫延。這是舌頭被咬破了。

“老實點。”破點皮沒什麼,關鍵是江五折騰得有點過分,在飛馳的馬上實在危險,“我可沒羅大哥的本事,掉下去我接不住你。”

“誰用你接!”江五繼續掙,左右動彈不得就拚命往下滑身子,很是視死如歸,“摔死也不用你管。”

她頭發揉搓散了,包頭的小方巾早丟在風裏,幾縷碎發又長又軟,隨風直往方敬寬的臉上繞。方敬寬被弄得鼻子發癢,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鉗製的手臂無形中一鬆,江五順勢就往馬下跳。

“……!”這可是飛馳的馬!方敬寬驚了半身冷汗,趕緊把她拽住。江五卻一副死也要下去的模樣,黑著臉繼續往下掙紮。

方敬寬臉也黑了,眼睛一眯,一下子把她身子掰過來,盯著她問,“能不能好好的?”

江五瞪眼,露出凶狠的神情,“有本事你殺了我!”

“我不殺你。”

方敬寬盯著江五嫣紅的俏臉看一瞬,突然俯下身子,用唇堵住了她的唇。

“呀……”江五的尖叫隻喊了半聲,渾身登時僵了。她隻感覺到一個溫熱柔軟的東西貼在自己嘴上,熱烈的男子氣息撲得她渾身發燙。她愣愣張著眼睛,看到屬於男子的濃密的眉毛,有棱有角的眉骨近距離放大,她覺得有點暈。

被……親了?!

被姓方的親了……

心跳突然快得讓她喘不過氣,咚,咚咚,她分不清是自己的心跳還是對方的。渾身滾燙,指尖卻冰涼,還有點發抖。

滿腹怒火突然間不知跑去了哪裏,她一時間不能說不能動,唯有下意識攥緊手邊的東西,攥得很緊很緊,渾然不知道那是人家的袖子。

“我不殺你。”方敬寬的唇稍微離開,低聲又說了一遍,眸間蒙上一層淡淡的色彩,“我怎麼會殺你,從第一眼起我就想要你。”他貼著她耳邊說,“我還得娶你呢。”

他的唇又貼上來,這次不再是輕輕貼著,開始輾轉吻她。細碎的聲音呢喃在唇齒之間,“……怎麼不動了,早知親一下你便能老實下來,我何苦費那麼大勁。”

江五腦子裏嗡嗡作響,根本反應不過來他在說什麼。

方敬寬便毫無阻攔地細細吻她。

馬兒沒人控製,自作主張放慢了速度,最後幹脆停在一處青草茂盛的地方啃起嫩芽來,不時噴兩聲響鼻,大概是覺得背著倆人實在有點沉。

日頭慢慢高升,荒僻的小路蜿蜒遠去,在地平線盡頭與天相接。有些熱,馬上兩人都冒了汗珠。

最後是青翠原野上羅恭去而複返,馬蹄嘚嘚打破靜謐。“你們怎麼不走啦……哎喲喲,對不住……我再去前頭探路!”跑到近前之後,似乎是看清了兩人的動作,羅恭慌忙調轉馬頭,連連告罪。

江五頓時像被開水燙了,身子僵硬彈起來。

方敬寬安撫地拍拍她後背,抬頭衝羅恭挑眉:“羅大哥,不厚道。”他可不信第一鏢師的眼力那麼差,跑到近前才能看清狀況,分明有意攪局。

“嘿嘿……”羅恭摸腦袋,笑得賊兮兮。眼看著江五羞惱欲待發作,趕緊勒韁繩跑遠,“你們繼續哈——”

江五呆呆坐在馬上,張口結舌,不知所措。

方敬寬策馬往前走,慢慢的,這條路是荒廢的舊路,十分清靜,不比官道總有過往行人。懷裏人身上的淡香總往他鼻子裏鑽,長發也撩得他臉龐發癢。

走了大概有半裏路,江五一直緊緊繃著身子,僵硬看向前方,好像是個木頭人。突然她齒縫裏蹦了幾個字出來:“被你非禮了。”

沒有音調,聽不出喜怒。方敬寬不知道這話該怎麼接。

於是一陣沉默,馬兒又走了多半裏。

江五突然又說:“別以為碰了我,我就必須嫁給你。”這次帶了些狠勁。

方敬寬一隻手牽著韁繩,另一隻手摟了她的腰。他還在回味剛才的旖旎,沒心情頂嘴吵架,江五的狠勁在他聽來仿佛是一隻小兔子硬撐著炸毛。懷裏的江五身子僵硬,可這半天他並沒強行按著她,她也沒再往馬下掙。

走了一會,遠遠看到羅恭在路邊牽馬等著,兩個人繼續慢慢往過走。

突然江五問:“你還親過誰?”

“……”

“不說話,就是親過別人了。”

“……”

“我還摸過了塵的手呢。”江五沉沉哼了一聲,仿佛在一瞬間活了過來,說話開始利索了。她用很不屑地語氣告誡道,“我可不管什麼男女大防,也不做貞潔烈婦,你親我,我還親了你呢,所以別以為你占了便宜。你們這些酸書生,書呆子,寫一輩子淫辭豔賦也不見得碰過一個美女,全是做夢!”

沒頭沒腦的,前言不搭後語,這是什麼意思?

方敬寬聞言愣了片刻,皺眉仔細思忖,有點想不透江五小姐的路數。他方才那行為可是孟浪至極,她這反應……實在是不同尋常。

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他早知懷裏的姑娘跟別人不一樣。垂眸看看,她臉頰上紅霞未褪,幾縷碎發被汗水濕了,濕答答貼在光潔的額頭上,有種說不清的麗色流轉。

他就想起剛才她張大眼睛呆愣愣任他親吻的樣子。

心裏不由軟了半分,當然一點也不想跟她吵架。摟著她腰肢的手臂微微收緊,竟然也沒遭到反抗,他嘴角微微翹起。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功名已經得了,嬌妻卻還沒娶到手。如果這次海城之行一切順利,結實賺一個功勞回朝,到時候春風錦衣,紅燭高照,那才是樂事。

“羅大哥,走著!”招呼上等候的羅恭,方敬寬一抖韁繩,抱著江五催馬前行。

一年半之後。

江太太焦急等在二門上,眼看著一頂小轎抬到門口,未待婆子掀轎簾就撲了上去,“五兒,秀啊,娘的心肝,是你嗎?”一句話沒說完眼淚已經嘩啦啦衝開了晨妝。

“是我!娘!”江五跳下軟椅跨出轎子,一頭撞進江太太懷裏,“我回來了,餓死了,娘我要吃飯!”

“哎,哎,吃飯,早就備好了!”江太太一邊擦眼淚一邊吆喝丫鬟回去擺飯,又埋怨,“怎麼不吃飯就趕路,看你都瘦……”目光落在江五懷裏的包裹上,語氣有些遲疑,“這是?”

那包裹紅豔豔的,上好的料子描金繡銀,繡的是江太太從沒見過的花樣。小小包裹卷成一團,不是尋常的方形圓形,而是橢圓,被江五單手抱在懷中。

那抱著的姿勢……

“嘻嘻……”江五漂亮的眼睛眯起來,露出神秘的笑容,“先進去再說。”說著就往正院方向走,江太太隻得跟上,心裏卻七上八下起來。

女兒離家出走一年多,終於回歸,江太太又興奮又激動又自責,眼看女兒瘦了不少更是心疼,瞄見女兒後麵領的丫鬟有兩個發色古怪的異域之人,倒不覺得有多難以接受了,她現在全副心思都在女兒的身體上,以及,女兒懷裏抱著的包裹。

“秀兒啊,你咋這麼瘦,到底是吃了多少苦……”說著又掉眼淚,“你都去了哪裏啊,一直在海城嗎,來信也不說清楚,你知道爹娘有多擔心嗎,你看你……”

正絮絮叨叨地抱怨著,突然一聲嬌嫩的啼哭打斷了她。

江太太瞪住女兒懷裏的包裹,“這!這……”

啼哭聲越來越清晰,啊嗚啊嗚的,絕對不是幻聽了。江五站住腳歎口氣,把輕輕蓋在包裹上的軟綢掀開,“這不省心的東西,定是又尿了。”

江太太終於能夠確定那不是包裹,是個繈褓。

小小的白白嫩嫩的臉蛋露出來,大眼睛俏鼻子,是個非常漂亮的小嬰孩。一看五官就是和江五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江太太腦袋嗡地一聲,險些摔倒。

“娘,先擺飯,我馬上就吃!”江五加快腳步衝進正院,身後兩個丫鬟兩個媳婦子緊緊跟著,幾人跑進內室去了。等江太太追進去,小嬰兒已經停止了哭鬧,江五換了幹淨的繈褓包住,重新抱起。

“這是誰的孩子!”江太太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可真的不願意承認。

江五靦腆一笑,把孩子往母親跟前送,“我的兒子,您的外孫子,小名叫海哥兒,大名還沒起呢,他爹說讓我爹給取名。”

江太太身子抖了兩下,腿腳發軟,被丫鬟扶著才勉強站住,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誰是他爹,誰是?你什麼時候成的親,我怎麼不知道,我是你娘我怎麼不知道?”

“娘你別急呀。”江五眼看一年多不見,母親蒼老了許多,兩鬢頭發都白了不少,自知罪孽深重,“您先緩口氣,坐下聽我說……”

“快說,快說!”江太太哪裏坐得住。

江五緩兵之計,“要不讓我先吃飯?早起一開城門我就進來了,沒來得及吃飯,就想著家裏這口好吃的。娘,我餓了。”露出可憐巴巴的眼神。

江太太眼見女兒瘦得下巴尖尖,膚色比以往更深,又生氣又心疼,“你這……”扶著額頭歎口氣,轉身領著女兒去廳裏吃飯。

江五趕緊把孩子交給乳娘,自己小心翼翼覷著母親的神色,亦步亦趨跟過去,溜到飯桌旁開始大快朵頤。桌子上滿滿當當全是她愛吃的,原是早飯,可大魚大肉擺了不少,十個人都夠吃了。江五抱著半碗碧粳米飯不停揮動筷子,吃羔羊腿幹脆下手抓,塞了滿嘴吃食不住點頭,“唔,還是咱家廚子做得香,我吃過南邊的烤羊羔肉,也吃過外邦人的,就是嚐個新鮮,真論好吃還得在家。”

吃相非常沒體統,江太太顧不得嗬斥女兒,隻心疼得掉眼淚,“知道自家好還不肯回來,一去就是兩年,全忘了家裏還有你爹你娘。你要再不回來幹脆也不用回了,我都快被你氣死了,你回來隻給我上墳吧。”

“呸呸呸!娘你說的什麼話。”江五掏帕子擦擦滿嘴油,把嘴裏東西咽了,皺眉撒嬌,“哪有兩年,才一年多點嘛,女兒這不是回來了。其實我出了家門就後悔啦,挨不住麵子才沒敢回來,後來……後來到了海城玩,玩得特別高興,那時候還想把你們二老接過去和我同住呢!您不知道那邊有多好,城裏可大了,比得上京城,各式各樣的房子,各式各樣的人……”

“那孩子是怎麼回事?”江太太截斷話頭問關鍵,順勢擦眼淚。小嬰兒在乳母懷裏咿咿呀呀玩了一會,現下閉上眼睛要睡覺,巴掌大的小臉看著讓人心疼。

“娘……”江五放下筷子挨蹭到母親身邊,“當時不是隔得遠嘛,千裏迢迢的來不及請您過去主持大局,女兒就自己成親了。您別生氣,我這不是回來了,回來再辦一次喜宴好不好?讓您做在高堂之上,我帶著兒子給您磕頭。”

江太太聽得額角直抽抽,趕緊把屋裏小丫鬟們全都轟走,隻留了兩個心腹,點著女兒的腦袋罵:“胡說八道!哪有喜宴辦兩次的,再說,你真得辦過喜宴嗎,是不是胡亂跟男人……”

“不是不是,女兒的主婚人是海城那邊的副監察使,明媒正娶,酒席百十來桌呢!”

“真的?我告訴你,聘為妻奔為妾,你可仔細著別騙我,這不是為了我的臉麵,是為了你的以後!”

江五在母親懷裏揉搓,“哎唷我騙您做什麼,真是三媒六聘成的親,我在那裏認了一個幹娘,從她家裏出的嫁,轎子遊了半個海城呢,可不是私奔。”

還冒出幹娘來了。江太太身為正經生母心裏極不舒服,女兒走了一年多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恨不得一股腦全都問出來。“吃完了沒有!吃完跟我進屋,給我仔仔細細地交待!男的到底是哪個,你帶回來了沒有?”

“沒吃完……您等等。”江五知道挨訓是免不了,拖一會是一會,埋頭又大吃起來。乳娘是個機靈的,見江太太生氣,便不讓懷裏的孩子睡覺,逗弄著他往江太太那邊瞅,“老夫人您看,小少爺喜歡您,一直看您呢。”

被孩子黑漆漆水汪汪的眼睛一瞄,江太太滿肚子怒火頓時化了一半。隔輩人疼孩子沒道理可講,即便是對女兒失望生氣到了極點,嬌嫩嫩的小嬰孩就在眼前,江太太也沒法跟孩子生氣。乳娘順勢把孩子送到她跟前,她忍不住接過來抱在懷裏,歎口氣,“幾個月了?”

乳娘答得巧妙:“再過一個多月就要過百歲啦。”

江五趕緊把頭低得更結實,悶頭大嚼。

江太太臉黑,“原來才滿月沒多久?!”盯著女兒問,“你在路上走了多少時候,難道沒出月子就亂跑亂顛不成!孩子這麼小,千裏迢迢的你就不怕把他折騰壞了!”

待江五拖延著吃完了飯,江太太一把將女兒拽進了內寢,又生氣又心疼地吼:“你給我躺床上去重新坐一次月子,沒我的允許不許下床!再敢亂跑就別認我這個娘,江家沒你這種丫頭!”

於是,江五就這麼被強行限製在了方寸之地。

江太太拘來女兒的丫環婆子們按個兒逼問,零零碎碎終於問清了事實,原來江五是懷著身子離開的海城,走到半路臨盆生子,歇了不到十天就重新上路奔京,根本沒好好坐過月子。丫鬟們紛紛解釋說路上照顧得精細,沒讓主子受苦,可江太太還是氣得不輕。

每天見了女兒都忍不住罵兩句,“你是從小身體底子好,可沒你這麼亂折騰的,再這麼下去,多好的身體也得被你折騰虛了。為什麼不生產之後等孩子大些再回京,你離家一年也好,兩年三年也好,難道早回來幾天罪過就減輕了嗎?你男人為什麼不照顧你,讓你挺著肚子趕路!”

“他有公事,是我讓他先顧大局的,生孩子這點小事我自己能處理……”

“閉嘴!”

此時江太太自然知道了女婿是誰,就是那個她一直沒看上眼的進士方敬寬。背地裏不知把方敬寬罵了多少遍,連帶著當初看好方敬寬的江府丞都被她氣上了,自從江五回家,她就沒讓江府丞進過內宅,行使正室大權把二門鎖了,每天讓丈夫在外頭書房睡覺。妾室們頗有怨言,她挑兩個鬧得凶的扣了月錢,又禁足,強行鎮壓。

江五從來沒見過母親這樣凶,老老實實躺在床上補月子,不敢亂說亂動。

讓江太太最氣不過的是,方敬寬明明和江五一起回的京城,可好些天過去連江家的門都沒登,別說來賠禮或者拜見,根本連個影子都不見,這算是什麼態度!

江府丞寬慰老妻說:“他有要緊的公事,不好跟你們婦人細說,咱們五兒都明白的,你也不必擔心……”

“不擔心?我是她娘我怎能不擔心!拐了我的女兒去,到現在連個麵都不照,他到底還要不要妻兒?若再不來,再不來我就去官府送和離書,我的女兒我自己養,他休想再見妻兒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