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過來!”季維揚落地之後立刻高聲將他的黑豹叫了過來,跟在黑子身後的是它的孩子們大黑二黑三黑直至六黑,共計六隻小黑豹。

七隻黑豹在毅國公大門前一字排開,季維揚特意高聲叫道:“黑子,帶著一到六黑演練起來!一定要賣力氣,晚上回府有重賞!”

季維揚這一命令可把所有來接親的人都給樂翻了,看靖國公府的七黑表演是京城中每一個孩子的夢想,偏季維揚小氣的緊,七黑又傲氣的緊,才不會輕易的表演。便是他們這些個親近之人看的機會都不多。

果然門內的孩子們立刻淡定不了了,隻聽一個小孩子低聲叫道:“銘哥哥,要不我們開條縫看一眼吧,七黑表演呢!我早都想看了!”

剛才叫無忌猜名字的那個聲音也響了起來:“不行,我們不能開呢,要是開了他們一定衝進來,到時小姑姑就被他們搶走了……看表演怎麼都沒有保護小姑姑重要!”

無忌立刻知道了這孩子是誰,他就是毅國公世子的小兒子,老六魏銘,今年還不到七歲。平日裏鬼精鬼靈的一肚鬼主意。“你是魏銘!”無忌立刻高聲叫了起來。

“哎呀,都是你,誰叫我的,你看,被聽到了吧!小姑姑要是被搶走了就賴你!”門內的魏銘氣急敗壞的衝著叫自己“銘哥哥”的那個小堂弟叫了起來,把比他小兩歲的堂弟魏鎮吼的小聲哭了起來。還是旁邊的誰小聲哄了幾句,魏鎮才抽噎著收了淚。

毅國公府對孩子們管教的極好,所以無忌在叫出魏銘的名字之後,不用無忌催促,魏銘便主動打開了大門。他們才不會做出那耍賴的事情。

無忌一個眼色,季維揚立刻拿出一大把沉甸甸的荷包分給所有的孩子們,還上前領著他們去看七黑表演。果然幾個孩子一看到七黑表演便興奮的什麼都忘記了,讓他們的準小姑夫順利走進了大門。

無忌剛走了幾步,就看到親親舅爺魏玄一個人站在道路中間,似笑非笑的看著無忌,無忌分明從他的眼中看到一抹興災樂禍。

無忌心中一沉,立刻快步上前,露出八顆牙齒笑著叫道:“九哥好,九哥辛苦了,這日頭挺毒的,九哥怎麼站在這裏,讓妹婿心裏好生過意不去,九哥,吃杯茶歇會兒?”

魏玄看到無忌眼中閃過一抹緊張,心中又是一樂,暗道:“你小子也有今天,當日我去迎親,你可沒少為難我!一報還一報,你且等著吧!”

“不累,迎接王爺大駕,萬萬不會累的。”魏玄假笑的說了起來。

無忌頭皮一緊,知道今兒想抱得美人歸絕對沒有那麼容易了。他心念轉了數轉,幹脆來先下手為強,便一步跨到魏玄的麵前,壓低聲音在魏玄耳邊說了一句,魏玄臉色一僵,狠狠的瞪了無忌一眼,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讓出了道路。

無忌立刻拱手長揖到地,連聲道:“謝九哥成全。”

站在毅國公府最高處掠陣觀戰的毅國公見魏玄啥都沒做就讓道路,氣的直捶窗子,恨恨的叫道:“小九該打!那小子到底對小九說了什麼,看回頭我怎麼收拾小九!”

站在毅國公身邊的毅國公老夫人笑著說道:“能說什麼,無非指著小九媳婦說事兒唄,說起來那小子可是小九媳婦的義弟,他也是小九的舅爺呢。”眾人聽到老夫人的話,都緊緊抿著嘴低頭偷笑了起來。

可不管怎麼說,魏玄這一關無忌總算是過了。在迎娶新娘的路上,無忌又前進了一步。據季維揚從魏銘小朋友的口中套來的話,無忌知道毅國公府為他設了九道關,現在過了兩道,還有七道,任重而道遠啊!一味的蠻闖一定是行不通的,一定得想轍!

“維揚,你看我們接下來……”季無忌沒有急著往前走,而是停下來與季維揚商量起來。季維揚邊聽邊點頭,然後再說一說自己的意見,兩人足足商量了一刻鍾,看的樓上的毅國公等人都皺起了眉頭,他們哪能真的不讓魏紫出嫁,倘若耽誤了吉時可就不好了。及至看到季無忌又向前走了起來,樓上眾人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這一關是魏紫的八哥守的,魏紫的八哥身體不是特別好,看去很是文弱,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可他卻是毅國公府裏才學最好之人。他看到季無忌走到自己麵前,便笑咪咪的吟誦起來。

無忌雖然是自小文武兼修,可側重點還是在武功一道,所以魏紫八哥這一大篇駢四儷六的文章吟誦下來,無忌便有點兒小暈。雖說他聽的懂,可是怎麼聽怎麼別扭啊,難道就不能好好的正常說話麼?這麼拽文法,聽著耳朵都累。

魏紫八哥魏青誦讀完之後,便笑咪咪的看著無忌說道:“請王爺做答。”

無忌急出了一腦門子的汗,他知道八舅爺是要他以同樣的駢文作答,可是在這短短的一點子時間裏,讓他怎麼能立刻組織起一篇聲情並茂的駢文呢?啥叫書到用時方恨少,無忌這會子可是真切的體會到了。

隨無忌迎親之人見此情形不由暗暗著急,話說魏青這個要求,除非是把魏玄這個前任狀元公拖來,否則怕是沒有人能勝任。

無忌深吸一口氣,強令自己鎮定下來,他想了一會兒,先向魏青深深一躬,然後朗聲念誦起來:“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無忌的聲音很好聽,而且態度又極為誠懇,所以在誦念完這篇《蒹葭》之後,魏青滿意的笑了笑,走到一旁讓開了道路。做為毅國公府唯二習文之人,魏青比他的父兄們要理智的多,他要的,不過是無忌的一個態度罷了。如今無忌給了他想要的答案,他有什麼道理再攔著呢,心愛的小妹妹終身有依,這比什麼都重要。

接下來的幾關就容易多了,毅國公府以武起家,魏紫的哥哥們自然都是在演武場裏摔打出來的,因此從第四到八關,便是各種各樣的試練,什麼十八般兵器,各種暗器機關,總之是想到想不到的,全都擺出來,一樣一樣攔在無忌的麵前,等著他一一挑戰。

無忌的武功當然是極好的,可是如今說他要頭頂肩頭頂上三盞喜酒之後再一一挑戰,而且要保證盞中的酒一滴都不會灑出來,這難度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說起來這也是無忌自做自受,誰叫他當年把九位未來舅爺全給打敗了,他的舅爺們能不趁此時間狠狠的報複回來麼。

不獨酒水不能灑出來,每個人還定下了自己特別的規定,比如說什麼衣服上不能沾塵,腳不可以著地,手不能碰到任何武器等等不一而足,反正無忌被折騰慘了,他用了足足一個半時辰才闖到了最後一關,從第四關到第八關,每一關都是險勝。

來到第九關前,無忌已經是滿麵通紅一頭大汗了。第九關守關之人並不是魏紫的哥哥們,而是魏紫的嫂子們和她率領的數十名花枝招展的漂亮丫鬟。

無忌常年修習兵法,深知在戰場上遇到和尚老道女人孩子之時是要特別特別當心的。所以麵對著魏紫的嫂子們,無忌反而更加的緊張。因為他實在想不出來這些嫂子們會想出什麼稀奇古怪的招數來為難自己。

無忌看了對麵的嫂子們一眼,心中暗暗歎了口氣,若是他的程姐姐,毅國公府的九少夫人也在,他心裏就踏實多了,無忌知道程姐姐一定會幫自己。可是現在程靈素正懷著身孕,是要避諱的,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在此出現。

“大嫂二嫂三嫂四嫂五嫂六嫂七嫂八嫂,無忌這廂有禮了。”無忌心想著禮多人不怪,便一一叫著諸位少夫人,深深的行了一禮。

諸位少夫人們都笑嘻嘻的,可沒有一個人答應,無忌正納悶著,季維揚一個箭步衝到他的身邊,在無忌耳邊低低說了一句話。無忌立刻明白過來,忙又重新見禮。

“大嫂二嫂三嫂四嫂五嫂六嫂七嫂八嫂,妹婿季無忌向您們問好了。”無忌重新見禮,這一次比上一回更加有誠意,施禮也施的更深。這才讓八位少夫人笑著應了下來。

“季王爺,想迎娶我們阿紫,可沒那麼容易的,先過了我們這一關再說吧。”

無忌不由的“啊……”了一聲!什麼意思,那個丫鬟們個個手拿彩棒,難道還要打?不會吧!和男人打沒關係,可怎麼能和女人打了,這些女人看著都嬌嬌弱弱的,他便是不用勁兒也能把她們給打傷了。這大喜的日子,難道還真的要見點兒彩啊!

無忌遇到頭疼的事情就喜歡抓頭,這不,又習慣性的抓了起來。剛抓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原來在剛才出府迎親之前,他的姐姐睿親王妃季無憂悄悄給了他一個小荷包,言道實在為難了就打開來看看。

無忌看看對麵的娘子軍們,覺得現在就到了最為難的時刻了。可是當著一眾嫂子的麵看錦囊,無忌可丟不起這個人,他眼珠子一轉,立刻對季維揚使了眼色。

季維揚會意,立刻帶上小兄弟們圍了上前插科打混的吸引眾位嫂子以及她們身後的娘子軍們的注意力,成功的將無忌擋在他們的身後。

無忌趕緊折開荷包,見裏麵隻一張小小的字條,上麵寫了一句。無忌看罷心中立刻有了主意,趕緊將荷包揣回懷中,再次來到了嫂子們的麵前。

毅國公府世子夫人笑著說道:“王爺準備闖關了麼?”

無忌點點頭,揚聲燦爛的笑臉說道:“是,妹婿我準備好了,還請諸位嫂嫂手下留情,妹婿先行謝過了。”

世子夫人笑道:“好說,季王爺請。”說完,便與七位弟妹閃身讓到了兩旁。

六十四名丫鬟拿執用五色錦緞裹著的三尺木棒,嘻嘻哈哈的向無忌跑了過來,無忌卻隻是微微一笑,伸手解開紮在背後的彩結,將自己的雙手反綁了起來,然後才大步迎向了這些丫鬟。

八位少夫人見狀不由愣了一下,忙都看向世子夫人。世子夫人在驚訝之後,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讚許的輕輕點了點頭。

那些丫鬟們見新姑爺反綁了雙手,倒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全都看向世子夫人,世子夫人含笑點了點頭。那些丫鬟們便有了主意,還是拿著五彩棒向無忌打去。不過這些丫鬟們原本力氣就沒有多大,而且世子夫人又有暗示,所以每一棒打到無忌身上都是輕飄飄的沒有一絲力道。

無忌心中暗笑,果然還是姐姐給支的招兒高明。原來有那等極疼愛女兒的人家,在新女婿上門迎親之時,是要打新女婿一頓殺威棒的,意在表示自己家女兒有娘家撐腰,不許新姑爺欺負。這殺威棒打起來很有講究,是真打還是假打,就得看新姑爺怎麼行事了。

每個丫鬟象征性的打了兩下,然後便退到一旁。世子夫人緩步走到無忌的麵前,親手為他解開縛手的彩緞,微笑著說道:“姑爺,阿紫是我們盼在手心裏嗬護著長大的,日後就請你多多照顧她了。”

無忌正色道:“大嫂放心,我會比您們更加疼愛照顧阿紫!”

世子夫人含笑點頭,眼中卻泛起點點淚花,她的確是嫁妹妹,可那份心卻和嫁女兒沒什麼區別。

“快去吧,阿紫等著呢。”世子夫人含淚笑著說了一句,千般不舍一時全都湧上心頭。

無忌點點頭,鄭重的向世子夫人行禮道:“謝謝大嫂。”無忌心裏明白,這一關能過的如此輕鬆,除了姐姐給支的招之外,便是諸位嫂子們有心放水了,要不然這最後一關,他過的會比前麵八關更艱難。

站在樓上看著的毅國公氣惱的叫道:“怎麼就這樣放他過來了!”

毅國公老夫人已經忍到無法再忍了,隻氣呼呼的吼了一句:“國公爺,您真不讓阿紫嫁人?那行,咱們這就去敲登聞鼓退親去!”

毅國公立刻蔫了,悶悶的說道:“我也沒這個意思!”

毅國公老夫人立刻搶白他道:“你沒這個意思?沒有你幫著出主意,那些臭小子能想出那麼損的招數!”

毅國公老臉通紅,卻訥訥不能反駁。還是魏紫的爹爹上前笑著勸解:“大嫂您別生氣,大哥也是舍不得阿紫,如今女婿已經過了九關,就要迎娶阿紫,咱們快些下樓吧。”

毅國公老夫人是把小叔子當寶貝大兒子看的,所以特別能聽的進去他的話,這才橫了毅國公一眼,對小叔子點頭道:“好,咱們下樓。”

無忌來到繡樓下,見他九位舅爺在門外爭的麵紅耳赤,瞧他們那副架勢,幾乎都要打群架了。無忌心中很是不解,因為他知道毅國公府這九位舅爺感情極好,平日裏別說是動手了,就連爭吵都是沒有的。今天這是怎麼了?

待細細一聽,無忌便明白了,原來九位舅爺在爭執到底由誰來背阿紫上轎。新娘子隻有一人,卻有八個堂哥一個親哥哥,偏那個親哥哥還是最小的一個,被那八個堂哥壓的完全沒有說話的權利。

說話間毅國公等人都來到繡樓,毅國公一聽兒子侄子們的爭執,便立刻虎著臉大叫道:“老子還在,有你們什麼事,滾一邊去!”

魏紫的親爹眼巴巴的看著虎威大震的大哥,心裏有話卻不敢說出來,他知道大哥這是這親自背阿紫上轎,可是他才是阿紫的親爹啊,要背,也得由他來背才最合適。

可是毅國公是府中的大家長,除了老夫人和阿紫之外,再沒有人能違背他的意思,於是眾人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毅國公推開繡樓的大門,背朝裏臉朝外的矮身蹲了下去。

已經蒙上蓋頭的阿紫自是什麼都看不到的,可兩個喜娘以及其他的女眷們卻都能看到,眾人不由發出一聲齊齊的驚喚:“國公爺!”

毅國公皺著眉頭站了起來,回頭沉聲道:“叫什麼,本國公難道不能親自送阿紫上轎?”

滿院子的人還真沒誰敢說一句“不行”的,阿紫顫聲叫了一句:“大伯伯……”便什麼都說不下去了。

毅國公立刻變了聲氣,極盡溫柔慈愛的說道:“阿紫,大伯伯再背你最後一次。說來大伯伯我也算是福壽雙全之人,今日大伯伯送你上轎,隻盼你兒孫滿堂一世安樂!好孩子,來!”說完,毅國公便又轉身蹲了下去。

阿紫在喜娘的攙扶下伏在毅國公的身上,毅國公穩穩的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往外走。每走一步,毅國公覺得都象是踩在自己的心上,每走一步,毅國公心中的不舍便多一分。

“阿紫,別怕啊,你嫁過去了也是我們家的寶貝,那小子要是敢欺負你,你就隻管回來,我們都替你撐腰,不怕啊……”一路走著,毅國公一路說著,說的最多的就是叫魏紫不要怕。惹的魏紫掉了眼淚,溫熱的淚水滴到毅國公的脖頸之上,毅國公立刻紅了眼圈兒,真想轉身飛奔回家,把寶貝侄女兒嚴嚴實實的藏起來,不叫那臭小子抬了去。

毅國公老夫人可是時時刻刻盯著丈夫的,做了一世夫妻,她實在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就在毅國公紅了眼圈兒之時,毅國公夫人立刻上前輕拍著魏紫的背說道:“阿紫,今兒上了轎,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用心好好過!”

毅國公夫人之言與其說是說給魏紫聽的,不如說是說給毅國公聽的,果然毅國公腳步微微一滯,然後走起來便再也不猶豫了。

將阿紫送上龍鳳花轎,無忌親自在蹲下去為阿紫換上從勇親王府帶出來的喜鞋,這樣的舉動當日魏玄迎親之時也曾為程靈素做過。看到無忌以親王之尊為阿紫做到這個程度,毅國公府的人多少感覺到了些安慰。

看著花轎起程,在鼓樂聲中漸漸的走遠了。毅國公緊緊抓著老夫人的手,哽咽的叫了一聲:“阿紫……”便哭的無法自抑。毅國公老夫人真是無奈極了,同這老家夥做了一世夫妻,她這還是頭一次知道他這麼能哭。

其實毅國公老夫人才是最最舍不得魏紫之人,可是她比毅國公更理智一些,因此才一直忍到現在,可被丈夫這麼一勾,毅國老夫人也忍不住了,隻哽咽道:“阿紫會幸福的,我們回吧。”

魏紫出嫁了,毅國公府的歡聲笑語仿佛如魏紫的嫁妝一般隨著走了,直到魏紫回門之後,毅國公府的人才算慢慢緩了過來,漸漸有了笑聲。

“怎麼還不來,吉時這就要到了啊!”勇親王府的喜堂之上,無憂急的不行,在喜堂裏來來回回的踱步,一會兒的工夫就已經派出四五拔人去打探動靜。

莊煜趕緊上前笑著安撫道:“無憂你別急,一定不會誤了吉時的,放心放心!”

無憂心裏也知道毅國公府不會耽誤了發嫁的吉時,可是她心裏就是著急啊,這種著急著實的不由人。

就在無憂焦急的期盼之中,虎頭虎腦的莊旭從外頭衝了進來,高聲大叫道:“娘,舅舅回來了……”

無憂這才鬆了一口氣,急忙說道:“旭兒,快去裏麵向皇祖父皇祖母稟報,五哥,我們……”

莊旭響聲的應了一聲,向內堂飛奔而去,莊煜則按住無憂的雙肩,看著她的眼睛笑著說道:“無憂,一切都安排好了,別擔心,無忌一定會擁有一個最完美的婚禮,放鬆些,你太緊張了。來,跟著我一起深呼吸!”

無憂點點頭,輕輕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才睜開眼睛說道:“五哥,我好多了,你別擔心我。”

莊煜聽無憂說話的語氣恢複正常了,方才點頭笑道:“走,我陪你一起出去。”

在經曆了射喜轎跨火盆等等程序之後,無忌引領著魏紫終於走進了喜堂。喜堂之中,居於高堂之位的赫然是太上皇和太後。在他們的下首,坐的是嚴信夫妻,再下首才是莊煜和無憂。

隨著禮官的唱禮,無忌在蒼天厚土以及所有賓客的見證之下,與魏紫拜了花堂。

當禮官高唱“二拜高堂”之時,居於高堂之位的太上皇和太後都極為激動。看著無忌拜堂,他們不能不想起當日無忌的父母拜堂的情形,那一幕仿佛還在他們的眼前。

“婉兒,你可看見了,無忌成親了!”太後在心中暗暗念著,心中百感交集。太上皇轉頭看著發妻,向她微笑點了點頭,太後發現丈夫的眼圈兒也微微泛紅,便知道他也在想念著生死兄弟季之慎,那份想念與自己對小妹妹的想念一般無二。

三拜之後,小夫妻被送入洞房,無憂看著弟弟弟妹的背影,一顆心終於踏實下來。她剛想轉臉對莊煜說句什麼,可就在轉臉之時,無憂眼前一黑,軟軟的倒在了丈夫的身上。

這突如其來的驚變驚了滿堂之人。莊煜臉上頓時沒了血色,被無憂嚇的煞白。他忙將無憂打橫抱起,立刻往內堂衝去,等喜堂上的其他人反應過來之時,莊煜已經將無憂安置在內堂的床榻之上了。

反應過來的太上皇和太後立刻叫道:“程老卿家,石卿家,快快!”

已經是鶴發童顏,極有仙風道骨之感的石老太醫與隱有出塵之感的石院判趕緊應了一聲,拔腳便衝入內堂,此時真是什麼都顧不得了。

莊煜一見程石二人衝進內堂,忙讓出無憂身邊的位置,急急叫道:“快給無憂診脈。”因為莊煜心中實在太過著急,他連招呼一聲都顧不上了。

石院判知道程老太醫對婦兒兩科比自己更有心得,便請他先診。程老太醫坐下,三指往無憂的腕上一搭,凝重的臉色便立刻和緩了許多。他笑而不語,隻診了一隻手便站起來將位子讓給了石院判。石院判上前診了一回,臉上露出與程老太醫一般無二的笑容。

莊煜見這兩人都不說話,急的他都想上房了,急吼吼的叫道:“無憂到底是怎麼了,你們倒是說話啊!”

程老太醫和石院判對視一眼,然後看向莊煜,異口同聲的說道:“王爺,王妃沒事。”

莊煜急的要暴走了,大叫道:“怎麼沒事,無憂她暈倒了,到現在都沒醒。”

程老太醫和石院判一起皺眉看向莊煜,兩人心中有感覺是一樣的,這睿親王怎麼這樣笨,他們都暗示的如此明白了,他偏偏會不過意來,算了,還是直說了吧。

“恭喜王爺,王妃有喜了,莫約一個半月的身孕。”程老太醫清清嗓子,大聲說了起來。

“什麼,無憂有喜了……”莊煜張大嘴巴重複一句,然後便徹底呆了,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躺在床上的無憂,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在內堂服侍的丫鬟嬤嬤們一聽這話全都跪下來大聲道喜,正聽在剛剛走進來的太後耳中,太後驚喜萬分的叫道:“無憂有喜了,這是真的麼?”

程老太醫和石院判齊齊躬身道:“回太後,千真萬確!”

太後驚喜極了,趕緊快步往床邊走,她剛剛經過莊煜麵前,便聽到重重的撲通一聲。太後回身一看,隻見臉色鐵青的莊煜直直的栽倒在地,這才發出那麼的響動。

“煜兒!”太後驚叫一聲,也顧不上去看無憂,忙上前去看莊煜。石院判離莊煜近,他趕緊上前把脈,診脈之下石院判便忍不住了,嘴角勾起露出了笑意。他趕緊對太後說道:“太後別擔心,王爺沒事兒,就是有點兒受驚過度,臣這便叫醒王爺。”說著,石院判從懷中拿出一隻小小嗅瓶在莊煜鼻下揮了揮。莊煜果然被刺激的醒了過來。

太後見兒子沒事,這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趕緊去看無憂。莊煜醒來之後忙也來到無憂身邊,他緊緊攥著無憂手,極度擔憂的說道:“無憂,怎麼會有喜了呢……”

太後見莊煜雙眉緊鎖一副末日將臨的表情,不由的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拍了莊煜一記,氣道:“渾說什麼!無憂有喜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莊煜訥訥道:“可是,可是……母後,無憂她會不會又懷了三個……”

莊煜此言一出大家便全都明白了,原來當年睿親王妃分娩之事已經成了睿親王莊煜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他真的怕極了再經曆一次當年之事。正因為擁有了如今的幸福,所以莊煜才更無法承受任何一點點失去的痛苦,那怕是隻想一想,莊煜都受不了。

程老太醫和石院判聽到莊煜的問話,兩人都沒辦法回答,這才一個半月的身孕,哪裏就能判斷出懷了幾個孩子呢?再者,這懷雙胎以至多胎本就是極為罕見的事情,總不至於每一次都被睿親王妃遇上吧!

因著莊煜的問話,所有的人都將視線投入兩位太醫,雖然大家都知道王妃隻有一個半月的身孕,是不可能看出懷了幾個孩子,可是她們還是想從程老太醫和石院判的口中得到一些安心。

太後知道兩位太醫的為難,便對莊煜笑道:“煜兒,別瞎想,好好照顧無憂要緊,總不能讓她一邊懷著身孕還一邊為你操心吧?”到底還是皇後了解自己的兒子,果然這話一進莊煜的耳朵,他便清醒了過來,忙點頭道:“母後說的極是,是兒子迂了,兒子絕不會讓無憂擔心。”

太後笑著點了點頭,在無憂身邊輕輕坐了下來,細心的理著無憂鬢旁的發絲,滿眼盡是憐愛。

“姐姐姐姐……”隨著一陣大叫,身著喜服神色慌張的無忌瘋了一般的衝進內堂。他剛剛在洞房吃過合巹酒,被人請出來招待賓客之時才聽說他的姐姐昏倒了,無忌嚇的魂飛天外,什麼都不顧的便飛奔了過來。

太後一見無忌,便笑著說道:“無忌別擔心,你姐姐有喜了,剛診了脈,她沒事兒。”

無忌一聽姐姐有喜,反應與莊煜幾乎沒有兩樣,先是呆住了,繼而臉色煞白,整個人都顫抖起來,臉上完全沒有一絲喜意。當日無憂難產之事,嚇著的豈止是莊煜一人。

太後見無忌神色不對,忙走下來抓住無忌的手安撫道:“無忌,你姐姐真的沒事兒,別怕別怕!”

“嗯……”太後的話音剛落,躺在床上的無憂便發出一聲輕輕的低吟,眾人立刻將視線投了過去,太後也放開無忌的手飛快來到無憂的身邊,俯身柔聲問道:“無憂,你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無憂想了想,輕輕搖頭道:“母後,兒媳沒有不舒服,就是有點兒累。”

太後笑道:“累就對了,你這孩子真是粗心,自己有喜了都沒發覺呢。”

無憂一愣,將雙手放在小腹上,低低的說道:“我有喜了?”

太後笑道:“可不是,都一個半月了呢。”

無憂愣了片刻,臉上便浮現出溫柔的笑容,她輕聲說道:“真好,我有喜了!”

“無憂,姐姐……”莊煜和無忌齊齊叫了一聲撲到無憂的床前。

無憂抬頭看看至親至愛的丈夫,再看看血脈相連的弟弟,臉上現出一抹極為釋然的笑容。她知道老天對她真的不薄,前世所受的諸般痛苦,這一世,老天爺全都補償了。有疼自己的公婆,深愛自己的丈夫,改變了弟弟早夭的命運,擁有可愛的兒女,一個女人的一生,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更加圓滿!

握住丈夫和弟弟的手,無憂輕輕閉上眼睛,在心中默默說了一句:“謝謝……我一定會好好珍惜!”

恍晃之中,無憂仿佛聽到從天外傳來欣慰的笑聲……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