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這些日子一心想著謀算錦好,自個兒的身子居然給忘了,再說莫二老爺自始自終也就歇在她屋裏那麼一次,誰知道居然給她中了大獎,有時候還真的不得不說一句,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錦好看了一眼,一直跪在地上的顧嬤嬤,輕輕的搖了搖頭,顧嬤嬤露出了然的神情,明白這是錦好取消下麵計劃的意思,她也是內宅的高手,到了這時候,知道任何的謀算,都比不得王氏肚子裏的那塊肉來的重要。

現在莫說王氏還沒有明刀明槍的殺人放火,就是真的明刀明槍的殺人放火,莫二老爺和莫老夫人都會護著,遮著,更何況不過是謀算一個妾室的肚子。

在莫家,沒有什麼比子嗣更來的重要。

錦好和黃氏又相視了一眼,黃氏上前,有些為難的道:“老夫人,二哥,顧嬤嬤還跪著呢。”她不好明說,隻得拿顧嬤嬤說事,其實問的是佟姨娘小產的事情,可怎麼處理,她也不想開口,可是莫府的內院,現在是她操持,這事情不問不行啊。

黃氏這麼一問,頓時將莫二老爺從喜悅中拉了出來,是啦,光顧著高興了,怎麼就把這事情給忘了,王氏害的玉兒小產,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事情,大庭廣眾之下,那是證據確鑿,就是想要遮掩,現在也遮掩不起來,原先他是一門心思要給自個兒的寵妾出氣,可是現在王氏這肚子裏有了他的子嗣,這……

莫二老爺發愁了,為難的看向莫老夫人,將這難題扔了出去,寵妾和子嗣,一樣難舍啊!更何況還有三位嬌滴滴的姐妹花,若是到時候玉兒惱了他,隻怕這三朵花也會跟著惱他,這怎麼能行,他現在的樂趣全都在玉兒的院子裏。

自個兒的兒子是什麼德性,莫老夫人心裏豈會不知道,瞪了一眼莫二老爺這沒出息的樣子,冷哼了一聲,這才將目光轉向黃氏:“顧嬤嬤跪著讓她起來就是了,一個下人,有必要這般大張旗鼓的嗎,沒瞧見你大嫂子有了身子,她可經不起你這大驚小怪的。”

若不是現在的場合,有幾分嚴肅,錦好差點就忍不住笑出聲來,就說這莫老夫人是牛人,一出口,就牛氣轟天的……直接將事情揭過,還暗示佟湘玉不過是個妾室,說穿了就是個奴才,就是個下人,下人的肚子自然比不得王氏的肚子來的值錢,所以現在王氏有了肚子,佟湘玉隻得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也虧得佟湘玉剛剛被送回了院子,否則光是聽了這話,這怕就要氣的吐血身亡了。

黃氏卻被莫老夫人的話,堵得心口發疼,雖說自個兒不喜歡佟姨娘,可是兔死狐悲,想到自個兒的身份,不免有幾份氣短,她現在雖然頂著莫府四夫人的名頭,可是名分上,她也不過是個平妻,而且她也是由姨娘扶為平妻的,甚至連姨娘都算不上,莫老夫人的話,這是活生生的在打她的臉啊。

索性也不理莫老夫人這邊的爛攤子,默默的退到一旁,隨莫老夫人自個兒怎麼折騰,反正這事情發生在老夫人的院子裏,就是老太爺知曉後,有什麼不妥,也不會責怪到她身上,哪怕就是傳揚了出去,與她也沒多大關係,世人隻會說莫老夫人是非不分,而她頂多是屈從孝道而已。

錦好也沒有看戲的心情,站起身子,淡然道:“祖母,我坐了這麼久,也有些累了,先回去了。”又淡淡的給莫二老爺,黃氏行禮,卻偏偏掠過王氏,轉身離開。

眾人見錦好行事,知曉她這是表示對王氏的不屑,也是,一個連腹中無辜的孩子都不肯放過的人,有什麼資格讓別人尊重你。

黃氏有樣學樣,對著莫老夫人亦是淡淡道:“老夫人,前頭還有不少事情未曾處理,媳婦兒告辭了。”也隻給莫二老爺淡淡的點個頭,就離開了,眼中好像根本就沒王氏這個人。

王氏此時有了護身符,頓時不一樣了,狠狠地瞪著錦好和黃氏二人,恨不得將這二人挫骨揚灰了才是。

其他的下人,瞧著王氏這副模樣,雖然什麼都沒說,可是眼底的不屑,卻還是隱隱欲現。

清明的一場陰謀,最後以鬧劇的形式收場,莫二老爺不虧不贏,丟了一個子嗣,又跑來一個子嗣。

錦好回到院子,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就換了衣衫,歪在軟榻上,不說話。

雲燕端著一個牡丹花骨瓷杯,裏麵杯中散發出來的嫋嫋清香,送到錦好的手裏,輕聲道:“小姐,你看大夫人有了身子這事,有沒有可能是……詐?”

錦好抿了一口茶水,搖了搖頭:“應該不會。”那大夫的樣子不像是做假,而王氏的樣子也不像是作假,若是作假,在莫二老爺掐住她脖子的時候,就該裝暈了,何苦還要受這樣的罪,要知道,當時連她都感覺到莫二老爺是恨不得真的掐死了王氏,何況是王氏自個兒呢。

“老天爺是不是打瞌睡了,王氏這人惡貫滿盈,居然還讓她有了身孕,這讓天下的好人可如何心平。”雪蘭憤憤不平的罵道。

“小姐,我們要不要……”雲燕看了錦好一眼,神色中添了些冷酷。

雪蘭也點頭:“讓翠兒去做,她是個辦事謹慎的,今兒個這事就做的極好,極為妥當。”

雲燕和雪蘭都不是心狠之人,可是現在能狠下心來,那也是王氏做事太過狠毒了,若是今兒個小姐喝下那特製的茶水,隻怕現在就不是活生生的小姐了,對付惡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讓她沒有尾巴可翹,隻要除了王氏腹中的孩子,王氏自然就蹦達不起來。

雖然挺可憐一個無辜的孩子,可是投生在王氏這樣人的肚子裏,還不如重新投胎來得好呢。

“我們先不急,佟湘玉那邊,她是不會讓王氏生下孩子的,畢竟王氏可是害了她的‘骨肉’。”錦好淡淡地說道,提到骨肉兩個字的時候,隱隱就帶著笑意。

兩個丫頭聞言,也都“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雪蘭丫頭笑道:“小姐,奴婢一直以為奴婢就是個天下最糊塗人了,可是卻沒有想到這世上會有人比奴婢還糊塗,連自個兒有沒有身孕,都不知道。不過是絕經了數日,就以前是有了身子。”想想,更覺得世上糊塗的人多:“那些大夫也真是的,連喜脈和動脈都分不清,還出來做大夫呢,整個一庸醫。”

雲燕白了雪蘭一眼:“也不是那些大夫無用,不過是金公子托影三送來的藥太過神奇,不是一般大夫能夠察覺的。影三當時說了,喜脈和動脈十分相似,喜脈應指圓滑,而動脈則是滑數有力,應指突跳如豆,厥厥動搖,往日大夫就是憑借著這點區分的,而用了這藥後,兩脈之間的的跳動就會非常的相似,尋常大夫是絕對診不出來。”

雪蘭聽了,撅起嘴巴:“好吧,大夫們不糊塗,可是佟湘玉卻是個糊塗的對不對?先是分不清自個兒是不是真的有孕,今兒個,更離譜,居然連來經和小產都搞不清。”

說著,又嘻嘻笑了起來:“當日影三說的話,我也記得一些,影三可是說了,用了那藥,就會陰陽不和,氣為血阻,血氣紊亂,脈行躁動,最容易誤診為喜脈,若是不對症下藥,就會閉經數月,若是趕巧兒用了當歸,紅花這等利於補血調經的,就會突然見紅,就會來月事……哈哈,想起影三爺那臉紅的跟猴子屁股似的,我就想笑。”

想起影三那麼個大男人,紅著臉,期期艾艾說這話的情景,雪蘭又笑了起來,沒想到往日裏臉上冷得跟冰塊似的影三爺,居然也會有臉紅的時候。

錦好和雲燕被雪蘭這麼一說,也都笑了起來,一時間,笑聲連連,隔絕了莫府的那些齷蹉事情,自有一片清靜天地。

主仆三人笑了一會兒,莫錦好才開口道:“你們注意點老夫人院子的情況,顧嬤嬤那邊多注意點。”

雪蘭爽快的應了下來,又說道:“小姐,你放心好了,顧嬤嬤滑的跟泥鰍一樣,王氏想要找顧嬤嬤麻煩,隻怕還沒碰到顧嬤嬤,自個兒就要滑倒了。”

錦好打了個哈欠:“我知道顧嬤嬤那邊,她自個兒應付得來,但是我卻不能真的撒手不管,為我做事的人,你家小姐一個都不會棄,否則豈不是寒了她們的心。”

雲燕瞧著錦好臉上的疲憊之色,忙勸道:“小姐放心好了,我尋個機會親自走一趟。今兒個也鬧了這麼久了,小姐休息一下,補足了精神,明兒個才好有力氣跟著嬤嬤們學規矩吧。”

錦好點了點頭,閉上雙目,在軟塌上眯了起來:她倒是不敢逞強,長公主派來的嬤嬤,那是實打實的嚴厲,雖然不曾故意刁難,可是卻也盡心教授,每次學完了規矩,她這渾身的骨頭,就差點散了架,不過錦好卻從來沒有抱怨過,她知道,這些對她日後都大有幫助,長公主是一片至誠之心,否則日後進了威遠侯府,不知道真正豪門世家的規矩,被人嘲笑的是她。

所以,不管多累,多苦,她都是咬牙忍受下來,從不抱怨一句,而嬤嬤們布下的功課,也不曾逃避推諉半句,勤勤懇懇的完成,也因此備受兩位嬤嬤的稱讚。

莫老夫人的屋內,眾人已經散去,隻有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爺還在。

母子二人神情都有些萎靡不振,各自端著茶杯,一口接一口的喝著茶,半響之後,莫老夫人才高興的說一句:“雖說佟姨娘沒了身孕,可是老天待你不薄,這子嗣總歸是有了。”

莫二老爺聽了,低迷的氣息一掃,也喜上眉梢:“是啊,兒子是個有福的,老天總算是待兒子不薄。”

“我也知道王氏不算個賢惠的,可是她現在有了身子,你也不要一心念著佟姨娘和她屋子裏的狐媚子,有時間也進王氏的院子繞繞,不為了她,就當是為了她腹中的孩子,可千萬不能大意了。”莫老夫人循循善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