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嬤嬤聞言,搖了搖頭:“怕是老奴現在年歲大了,手腳不靈光了,老夫人也沒以前那麼重用老奴了。”
錦好不讚同道:“我瞧著嬤嬤精神挺好的,祖母也是個顧著舊情,你陪著祖母大半輩子下來,祖母怎麼會……”
顧嬤嬤歎息道:“老夫人是個念舊情的不假,老奴陪著老夫人半輩子不假,可是說破了天,老奴也是個奴才,哪裏比得過二小姐和大夫人?”
錦好的身子坐直了一些,雙眼閃過一道極快的光芒:“這話怎麼說?”
“原本老夫人身邊一直都是老奴和秋菊伺候著的,可是二老爺上京之後,老夫人又躺在床上,三夫人又閉不出戶,這內宅裏就沒個當家作主的了,雖說還有上不了台麵的姨娘,可是哪裏能撐得起家,所以老夫人尋思著,就將大夫人接了回來,一開始都還好好的,可是二小姐回來之後,老夫人就更喜歡二小姐近身伺候了,也不太讓我和秋菊近身。”
“嬤嬤,你提起秋菊姐姐,我倒是覺得奇怪,這次怎麼沒見秋菊姐姐伺候祖母,她身邊的兩個丫頭看著麵生啊。”
“進京前段日子,也不知道怎麼的,老夫人忽然將秋菊給配了人,那孩子還偷偷跟老奴說不太樂意,讓老奴私下裏幫她在老夫人麵前說個情,誰知道老奴剛開個頭,就被老夫人罵了一通,嚇得老奴也不敢說了。秋菊走了之後,二小姐就幫老夫人挑選了兩個貼身的丫頭,平日裏伺候老夫人,連老奴都插不上手了。”
錦好靜靜地聽著,端著茶杯,手指不停的摩挲著杯沿,半響之後才開口:“嬤嬤,您伺候了祖父半輩子,祖母忽然之間疏遠了你,也嫁了秋菊姐姐,我怎麼覺著這事情太突然了?你跟著祖母半輩子了,最是了解她的性子,你看祖母這是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顧嬤嬤想了一下,搖了搖頭:“老奴之前也懷疑過,老夫人是不是生病了,可是瞧著老夫人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生病落下的後遺症。”
錦好一愣:“嬤嬤的意思,是祖母之前生過病?”
顧嬤嬤點了點頭:“老夫人有段時間,總是睡不著覺,喊頭疼。”
“祖母喊頭疼的時間,是不是二姐姐回去之後?而且這頭疼的毛病,也是二姐姐尋了藥方給老夫人醫好的?”錦好心中的光亮越來越清晰。
顧嬤嬤驚訝的看著莫錦好,錯愕道:“五小姐都快成了女諸葛了,這事情就跟親眼見到的一般,老夫人頭疼睡不著覺,的確是小姐回去之後,也是二小姐尋了藥方,親自熬藥,大夫人不眠不休的照顧,親自伺候湯藥,才將老夫人頭疼的毛病給治好了。”
錦好輕笑一聲,聲音不急不慢:“嬤嬤說笑了,我不過是隨口這麼一猜罷了。要不,我再猜猜,也就是從這之後,祖母對二姐姐和大伯母看重了起來,對不對?家裏的什麼事情就都交給大伯母,而二姐姐卻是一刻不離的伺候著,除了二姐姐和大伯母,還有那兩個丫頭,別的人都不讓近身,即使如嬤嬤和秋菊這般伺候慣了的老人,也不行,對不對?哪怕就是嬤嬤和秋菊姐姐進了祖母的屋內,也說不得什麼體己的話,祖母的身邊定然有人陪著,是不是?”
顧嬤嬤睜大眼睛,看著錦好:“五小姐真的神了,真的跟親眼看見的一樣。”
錦好垂了垂眼眸:“什麼神了,我不過就是隨口這麼一說,哪個想到居然都給我蒙對了。”
抬眼看了眼顧嬤嬤,問:“那嬤嬤可清楚,二姐姐和王家和離的事情麼?”
顧嬤嬤皺了眉頭想了一下:“這二小姐和離的事情,老奴倒是不太清楚,不過,老奴聽說,王家現在敗落了。”
錦好眨了眨眼睛:“王家敗落了?那嬤嬤可知道是因為什麼事情?”
顧嬤嬤搖了搖頭:“這倒太清楚了。”
錦好點頭:“倒是我糊塗了,嬤嬤是內宅的人,怎麼會知道這生意場上的事情。”端起茶杯:“嬤嬤喝茶,這是大紅袍,嬤嬤跟著祖母身邊這麼多年,這品茶也有些功夫了,瞧瞧這茶怎麼樣?”
顧嬤嬤笑了起來,恭維道:“五小姐是金玉般的貴人,您身邊的東西哪有不好的,不說別的,就您這模樣,也比別人好啊,都說物象主人型,五小姐這麼好的人,這東西自然是好的。”
顧嬤嬤的一番話,說得錦好都笑起來了:“瞧嬤嬤這張嘴,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抿了一口大紅袍,笑道:“不知情的人,聽著嬤嬤這般卯足勁來誇我,還以為有什麼難題要我幫忙呢?否則這馬屁拍的,叮叮當當響啊。”
顧嬤嬤打蛇上棍,小心翼翼道:“五小姐果真的明察秋毫,七巧玲瓏心,老奴這裏還真的有件難事,想要求五小姐幫忙。”
錦好眼中精光一閃,卻極快的隱去:“嬤嬤有什麼事情直說好了,但凡我能幫得上忙的,定然不會推脫,想當年,在山穀鎮,嬤嬤沒少幫我。”
顧嬤嬤聽得錦好這話,心中大定,沒推諉就好,忙道:“當年老奴雖然幫我五小姐,可是五小姐也給了老奴一家富貴的日子,也不瞞五小姐說,雖說這些年,老夫人遠著老奴,可是憑著五小姐當年的恩典,老奴一家也過的紅紅火火,在隔壁鎮上買了宅子,開了鋪子,還買了幾個下人,不知情的人都以為老奴是哪家富貴老太太呢?要說還有什麼不順心,也隻有老奴小孫子的事情了。”
顧嬤嬤滿含期盼的看著錦好:“五小姐,老奴的小孫子,雖說出生卑賤,可是卻是機靈的,因著家裏有了幾個閑錢,就將這孩子送去讀書,原本也隻想這孩子能認識幾個字,日後能寫寫畫畫的,誰知道卻是個有天分的,連那教書的秀才都說這孩子可惜了,若是個良民,說不得要考個秀才。”
錦好算是聽明白了,顧嬤嬤這是想贖回一家子的賣身契,不誤了這孩子的前程,她現在雖然有錢,卻還是奴才,而奴才是沒有資格考取功名的。
錦好想了一會兒,才道:“嬤嬤的意思我明白了,隻是這事情,我還得想想法子,您也知道,您是我祖母的陪房,這一家子的賣身契一定是祖母保管著,我就是想將這賣身契給你,一時半刻也拿不到手,這事情定然要從長計議。”
顧嬤嬤聽了這話就已經喜出外望,忙從木杌上起來,跪在地上:“隻要有五小姐這句話,老奴就放心了,五小姐是個有能耐的人,老奴信您。”
一旁的雪蘭,忙拉了顧嬤嬤起來:“嬤嬤您也真是的,這不是趕鴨子上架麼。”
錦好聽了,笑罵道:“你才是鴨子。”
雲燕給了雪蘭一個白眼:“你呀,就是仗著小姐寵你,什麼話都敢說。”
雪蘭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頓時都笑了起來,氣氛一片融洽。
錦好又問了顧嬤嬤女兒紫鵑的情況,就聽得顧嬤嬤喜滋滋的說道:“嫁了個莊戶漢子,雖說過得不算什麼大富大貴,可是小日子也紅紅火火的,前些日子生了個大胖小子,五斤二兩。”
待到顧嬤嬤離開的時候,雲燕拿了盒翡翠豆糕送了顧嬤嬤出門,到了院子門口,左右瞧了瞧,才不經意的歎道:“嬤嬤,我們姐妹可算是把您給盼來了。”
顧嬤嬤向來是個機靈人,聽得雲燕這話,忙接過話頭:“這話怎麼說?”
雲燕忙將這幾日老夫人是如何刁難錦好的情況,細細說了一遍,最後不經意的歎道:“也不知道五小姐哪裏做的不好,老夫人處處針對五小姐,可為難了五小姐,眼看著這都要出閣了,卻天天受著這些委屈,嬤嬤您說,這小姐能有什麼好心情,這不,這些日子連嫁衣都提不起精神繡了,飯也吃不好,都快急死我和雪蘭了,好在嬤嬤來了,有您在老夫人那邊看著點,這小姐肯定會少收些刁難。”
顧嬤嬤聽話聽音,點頭道:“雲燕姑娘放心好了,老奴心裏明白。”
雲燕忙笑了起來:“那就一切拜托嬤嬤了。”目送顧嬤嬤出了院門,轉身回了房內,見錦好的神情微冷,唇邊似有苦笑。
“小姐,顧嬤嬤到底是老夫人身邊的老人,就是不如以前受老夫人待見,可還是有著幾分重量,有她在老夫人那邊,幫咱們盯著,應該會好些。”
錦好搖頭:“我倒不是擔心顧嬤嬤不頂用,我是擔心……”隨即搖頭:“好了,不說這事了,你抽空去外麵的管事那邊問問,讓他派人打聽的事情打聽的怎麼樣了?”
錦好這時迫切的知曉莫錦冉這幾年在王家發生了什麼事情?王家為何會同意和離?
而,今日顧嬤嬤又說王家落敗了。
她是接手過王家的八家商鋪的,知道王家的家底,即使當日被大舅舅虧了一把,可是以那樣厚實的家底,怎麼會短短幾年的時間就落敗了,這裏麵定人有什麼文章?
而,今日與顧嬤嬤的談話,也讓錦好確定了一件事情……莫錦冉手中似乎有種可以控製人的藥物,莫老夫人這般死命的維護莫錦冉,不是因為她多疼她,而是她已經離不開莫錦冉手中的藥物。
到底是什麼樣的藥物,能有這麼強大的威力?也不知道表哥那裏,有沒有頭緒?
錦好心中有些不安,若是莫錦冉或是王氏用這種東西對付她,那豈不是她就要淪為她們母女的傀儡,如莫老夫人一般,事事順從,半點也不敢違背。
隻要這麼一想,莫錦好心裏就起了寒顫,以王氏和莫錦冉仇恨她的程度,未必不會鋌而走險,做出些沒有理智的事情。
這麼一想,莫錦好忙吩咐雲燕:“去稟告四夫人,就說我身子不舒服,日後大廚房那邊,就莫要再送飯過來了,日後我的飯菜,就在小廚房裏做些清淡的。”
雲燕愣住了,小姐怎麼忽然做出這等決定,不過,這上麵沒太花費精力,反而記著錦好說得不舒服三個字:“小姐哪裏不舒服,要不要讓影三傳信給表少爺,讓他尋個機會給小姐把把脈。”
錦好搖頭:“我身子沒事,我是擔心有人在我的飯菜中做手腳。這些日子,就辛苦你了,我的飯菜,你親自下廚房監看。”
雲燕一聽,知道這不是小事,忙滿口應了下來:“小姐放心,小廚房那邊,都是咱們自己的人,我再去親自盯著,應該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錦好揉了揉腦袋:“但願如此。”
嘴裏這般說,心裏卻依舊有些不安,依照她對王氏和莫錦冉母女的了解,這二人都不是什麼好鳥,若是手上有這麼個東西,隻怕不會放過她,其是現在莫錦冉瘋了,王氏一定會將這筆帳算在她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