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
正月初六還沒過,就有傳言,說宮裏的皇帝生病了。
這種傳言都是在男人們中間悄悄的說,從金陵皇城,到四周各州府,表麵上都很平靜。女人們更是沒有任何知覺,照樣雞毛蒜皮、掰著手指頭精打細算的過日子。
冷劉氏越發為那柴米油鹽愁苦,別人嫁女兒,就像販賣人口一樣,好歹能撈到不少禮金,她家嫁女兒,是直接把所剩無幾的一點錢都花光了,至於禮金,為了冷知秋將來日子好過些,那是萬萬不能動的。
冷景易整天在書房裏想事情,也不管這些。
沒奈何,冷劉氏隻好厚著臉皮出門找鄰居,問有沒有哪裏接針線活的。
鄰居徐王氏大驚小怪的嚷嚷:“……剛下的聘金,少說也有二百兩吧,這麼快就缺錢用了?你家一日三餐是拿銀子當飯吃的嗎?”
冷劉氏攔都攔不住,驚得活計也不問了,捂著臉就逃回了家裏。幸虧女兒知秋今天出門去了,要是聽到這動靜,可真不知該怎麼勸解那孩子。
靠著門牆,她就忍不住哭了出來,身子原本就虛弱,這淚水漣漣慘兮兮的模樣,哪裏還有半點當年大家閨秀的風光?
她原本是嘉興知府的千金小姐,自小就沒受過委屈,嫁給冷景易,也著實過了十幾年幸福的日子。冷景易生得俊美,人品端正,不納妾不胡來,官做到二品都禦史,雖然不太會說知冷知熱的溫柔話,但對她是真心疼愛的。可惜,人有旦夕禍福,這一切幸福轉眼說沒就沒了。
現在,她那從不沾陽春水的手,要自己洗淘做飯,自己縫衣補綴……天寒地凍,嬌嫩的肌膚都裂開生了凍瘡。
雖然女兒很乖,沒有鬧騰叫苦,還幫著出力,但再過幾天就是別人家的媳婦兒,到了那時候,還有誰陪她幫她安慰她?這淒淒慘慘的老宅,就剩下她一個人獨自撐著空蕩蕩的家,也不知冷老爺什麼時候能找到營生,重新撐起這傾塌的一邊天?
正哀怨著,門外響起敲門聲,一個聲音恭敬的喊:“冷景易老爺是住這裏麼?”
冷景易趕出正屋,便撞見自己夫人的憔悴模樣,一雙好看的眼睛都哭腫了。他愣了一下,心像被刀刺過。
冷劉氏急忙擦著臉,往屋裏躲。
冷景易凝視著她纖瘦的背影,半晌無語。
門外再喊:“有人嗎?是冷景易老爺家嗎?”
冷景易深吸口氣,打開門看,頓時驚得僵立不動,目瞪口呆。
門外站了三個人,兩個仆從打扮,一個武官裝束,因為習武,這三人都是異常身姿挺拔,腰間懸著刀劍。
主客打了個照麵,都不說話。
冷景易呆了一會兒,急忙側身將那武官讓進屋,又趕緊衝兩個仆從使了個眼色,旋即緊緊關上大門。兩個仆從自去四處巡邏不提。
武官進門看到堆積如山、貼著紅雙喜的禮物、嫁妝,略頓了頓,負著手、垂著眼皮半晌不吭聲。
冷景易看他臉色,輕聲解釋:“小女定了親,正月十五完婚。”
武官“嗯”了一聲,這才落座。
冷景易站在一旁,疑惑地看著他,等他說明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