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首飾盒裏全是金釵金花金簪子金步搖,黃澄澄一團,她半點興趣也沒有。
一個女眷醒過神來,忙捧了首飾盒放在梳妝台上,大嗓門吆喝:“來來來,快給娘子試首飾了,哎喲,真好看,不管戴哪樣,都美得沸反盈天啦!”
幾個女眷,七手八腳,都往冷知秋頭上插各種首飾,一個勁讚歎羨慕。
冷知秋垂著眸子,根本不敢看鏡子裏那個滿頭黃澄澄的女孩,就像拉滿shi的雞窩……她們許是真的愛她的美貌,才這樣熱情,抑或者故意毀她的形象,她都無所謂,隻求那前堂坐著的人快把這些女眷帶走,這樣的“熱情”她實在不習慣。
然而,前堂喝茶的儒生卻一點也不著急,似乎還有故意磨蹭的嫌疑,甚至和冷景易聊起了丹青筆墨,又一起到院中賞梅花,直誇這梅枝修剪得七竅玲瓏,風骨奇俊。
看這架勢,難道他還想留在冷家吃午飯?
冷景易看著“準女婿”,越看越喜歡,還真的出言邀請:“這梅枝都是知秋修剪的。我看賢侄也是性情中人,不拘小節,今日是年三十,再沒這樣恰到好處的時光和緣分,不如就在這裏吃飯,你們年輕人見上一麵也無妨。”
儒生驚詫地眨眨眼,寶貴的老丈人竟然這麼豪放?!女兒出嫁前可以和別的陌生男子見麵吃飯?!
他起了戲弄寶貴的興致,兩手一合:“好啊。”
倒要看看寶貴若是知道他的準丈人和準媳婦先和他這個打醬油的過客同桌吃飯,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轉眼到了午時,冷劉氏見行大禮的人都還在,有些詫異,悄悄吩咐找來的婆子,去問老爺要不要備飯。她隻備了這些人的茶點,沒想過要招待酒席,如果要開席吃飯,那就不能太簡單,這就要不小的一筆支出,可她哪裏有這些錢?
偏偏冷景易是從來不為柴米油鹽發愁的粗心人,竟然想也不想就讓速速備飯,還點名要買鴻興齋的八寶鴨、鬆鼠鱖魚來招待嬌客。
冷劉氏又氣又急,催發了病情,坐在後堂捶著胸口就是一陣猛咳。
聽著這動靜,堵在小廂房的女眷們互相看看眼色,臉上都掛著不滿:大喜日子的,這老宅子裏冷冷清清,還住了個癆病鬼,都快午飯了,也沒點動靜。要麼送客,要麼就該備酒席招待。不過看得出來,這冷家怕就是個空架子,根本辦不起一桌酒。
冷知秋擔心母親的身體,又煩這些吵鬧粗鄙的人,終於忍無可忍,略一沉吟,便坐到窗前小幾旁,取紙筆草草寫了一首小詩,折了三折,交給一個年紀最長的女眷,道:“這是給項郎的,煩姨婆替我交給外麵的嬌客。”
女眷們很驚訝,想不到這姑娘竟然讀書識字,可人家寶貴根本不認識幾個字,她們這些人,也個個都是目不識丁的婦人,你沒事寫什麼詩呀?給誰看呀?會寫幾個詩詞就了不起,拿出來炫耀?
所以,她們個個臉色越發不好看起來。
那姨婆也不好當麵拒絕冷知秋,隻掛著臉,一雙粗糙的手將紙接過去就胡亂握在掌心,頓時揉皺了。她用一種她自己才聽得清的低聲碎碎念,一邊念著,一邊不甘不願的去了外堂找送聘金的儒生。
冷知秋茫然枯坐,總覺得怪怪的。怎麼一個秀才會起那麼俗的名字?就算不是大戶人家,好歹也是書香門第,親眷又怎麼會這樣呱噪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