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禮

冷景易暗喜在心,看來辛嬤嬤倒是沒有吹牛亂說。

這後生儒雅俊秀行動瀟灑,毫不扭捏羞澀,頗有江南文士風骨。

再看聘禮的隊伍,挑抬捧抱,從禮餅到三牲,從酒果到油茶,林林總總九個人的隊伍,一樣不少,雖不能和豪門大戶人家的排場相比,但難得對方做得周全,也叫人挑不出毛病。

看慣京師膏腴氣派,冷景易對這方麵倒不是很在意,隻要那叫項寶貴的秀才真的是個好人才,對女兒好,那他和夫人的天便永遠晴好了。

儒生笑盈盈捧著一個盒子,給冷景易鞠躬行禮。

“冷伯父您好,這是項家的禮金,請您笑納。”

冷景易點點頭,還沒成大禮,是不能叫丈人,“不急,賢侄進屋喝茶。”

另一邊,冷劉氏拖著還未痊愈的病弱身軀,忙著指點兩個臨時找來的婆子,將女方的回禮搬出來,交待那九個全福之人的女親眷。

女親眷們樂嗬嗬說了不少吉利話,她們平日裏也不曾和冷劉氏這樣渾身透著股又貴氣又雅致的人相處,看她慢聲細語、落落大方的,不自覺都有些自卑。

但等冷劉氏走開,她們打開回聘金的盒子偷偷一瞅,頓時換了眼色,自卑一掃而空,再看這冷家老宅便有些不屑。

是的,回聘金很少,隻有二兩二錢……那還是冷知秋在路上替木永安抄佛經掙的。

西屋小廂房裏,冷知秋換了身水粉團襖,坐在梳妝台前托腮出神。

這身衣裙還是去年春節做下的,那時候,父親還是當朝二品都禦史。天家難測,皇帝的猜忌突然而來,就是突然的滅頂之災,縱是父親這樣要強的人,也隻有無可奈何的認命。

聽外麵的動靜,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和期待,但也沒什麼值得難過。就這樣嫁個殷實人家,和秀才夫君閑來磨墨賦詩,幫著他打理家務,勸他不必追求功名,如此平淡一生,也是不錯。就不知那秀才夫君肚子裏是不是真有文章,能不能和她聊到一起……項寶貴,這名字真是俗得不能再俗……

正出神,門篤篤響了兩記,兩個男方的女眷捧著首飾盒子,笑嗬嗬的進來。

冷知秋坐直身板,抬眸看向她們。

倆女眷先是笑聲猛地止住,就像被噎到了,接著直愣愣盯著冷知秋看,看了半天,一個大叫了一聲“娘也!”,一個幹脆手滑,摔了首飾盒。

外麵有人問:“怎麼了?怎麼回事?”

屋裏的女眷脫口大聲道:“不得了啊!這娘子真正是個美人!比那畫裏的仙女還要俊!”

坐在正屋外堂喝茶的儒生,聽到這動靜,不由微微挑眉一笑,看來,項沈氏倒是給她兒子選了個漂亮媳婦兒?這下看寶貴還怎麼推托,嘿嘿。

外麵的女眷們早按捺不住,一個個全擠進了小廂房,圍觀冷知秋,唧唧喳喳,評頭論足,臉上笑得像朵菊花,眼神意味深長,是那種深諳男女房事的過來人才有的意味深長。

冷知秋有些不高興,那些目光和言語都讓她覺得自己成了隻籠裏的鳥,還是被拔光了毛的禿鳥,供人取笑。

她喜歡安靜,不喜歡這滿屋子圍觀的看客!一對根本無需描摹的秀眉不由鎖起,忍著耐著,隻盼她們看夠了就快些走。

“嬢嬢阿姨姐姐嫂嫂們,這首飾……”她想轉移她們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