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蘊想象了一下自己見過的西藏朝聖者,點點頭。
“他就帶著這四個小孩一路叩拜上去。”宋仕遠道,“當中有過半而放棄的,也有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直接鬧哭的。”
宋知蘊問道:“他沒有告訴這四個孩子,此行的目的?隻是就這麼讓他們跪拜了?”
看著宋仕遠點頭,宋知蘊可以理解那放棄的孩子,是體力原因,也一定是迷茫了。
一個人不知道自己的目的,而盲目跟著別人行事時,會有一種不安全感,繼而滋生焦慮,乃至於反抗。
很正常的一種狀態,尤其是對孩子而言。
而這是厲臨川的故事,宋知蘊問道:“那厲臨川跟著到了山頂?成為了唯一的那個?”
宋仕遠笑笑,點著她道:“所以說你還年輕,不管怎麼沉得住氣都是急躁的。你絕對想不到,老厲到上麵問了剩下兩個孩子什麼考驗。”
宋知蘊:……
“爸,不要故弄玄虛,我哪兒猜得到呢?你直接說吧!”
宋仕遠笑笑:“他問剩下兩個孩子,他們一共跪拜了多少級台階。”
宋知蘊猛然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根本不是玄學,這是……在考驗一個孩子的心智。
她脫口而出:“厲臨川是其中回答對了的那個孩子?”
宋仕遠道:“還是急躁,再等一等,還沒說完。”
宋知蘊:……好的,我的確是有點急躁了。
宋仕遠眯著眼睛,遙想當日,道:“老厲回來跟我們說的那叫一個激動。他說,臨川說對了台階數目。但是,關鍵在這裏,但當時臨川還說自己不確定數目,因為一路三百多級台階又是跪下又是起來還要磕頭,很耗體力,腦子都是熱的。老厲當時也沒揭曉,就讓這兩個孩子去跟著僧人吃齋飯,他自己去聽經了。”
宋仕遠看向宋知蘊:“怎麼不問了?”
宋知蘊聳肩:“肯定還有後招,我再問又說我著急。”
宋仕遠笑起來:“他說,他讓那倆孩子玩耍。臨川呢,一個人跟老厲隨行的助理交代一聲,自己一個人又走著下去數台階了。”
“……”
宋知蘊想,他這麼較真的嗎?
宋仕遠說:“老厲等他上來,問他為什麼要重新數一遍,是覺得這個很要緊。他說不是,他說既然你問我,我回答,那我不想說一個錯的,所以趁著有時間重新數了一遍。”
宋知蘊無語凝噎:“真實誠一個孩子。”
宋仕遠道:“又錯。”
“……”宋知蘊忍不住撒嬌,“哪兒錯了嘛!就挺老實憨厚的。”
當她說出“老實憨厚”這個字的時候,完全無法想象自己是在形容厲臨川。
簡直不可思議。
宋仕遠道:“是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哪怕隻是一句無足輕重的話。”
看他正色起來,宋知蘊也忍不住再先想想其中的道理,的確是這麼一回事。
宋仕遠道:“所以老厲最後能把文瀾交給他,隻要了臨川一句話,讓臨川保證等臨風可以掌大權的時候,再將文瀾完好無損地交到臨風手裏。當然老厲也給臨川準備了一份厚禮,可以讓他一生衣食無憂。”
宋知蘊想到這本書的結局,厲臨川的確是這麼做的——原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她沒想到他是這麼被收養的。
這也算是機緣巧合,但又不僅僅隻是機緣巧合。
她看著宋仕遠道:“那你告訴我的意思是?”
宋仕遠笑了:“沒什麼意思,我這兩天躺在病床上,就老想起老厲,也想起一些老朋友。爸爸年紀大了,哎……”
他長歎氣,掩不住的落寞。
人到中年,的確家業有成,但距離人生最後一刻也越來越近,這一輩子的未盡事宜又實在是太多。
人啊,有牽絆,就難免要焦慮。
宋知蘊道:“那你也早點休息吧。別想這麼多了。身體保重比什麼都重要。”她看一眼時間,“我也得回去了。”
她正站起來,卻聽宋仕遠盯著茶幾上的某個點,頗為深沉地道:“蘊蘊,我不反對你和臨川在一起,甚至我為你高興。但是,你們真的要結婚,爸爸什麼都不求,隻要臨川一個保證。”
“說這些幹嘛?”宋知蘊無語。
宋仕遠揚起頭來,渾濁的眼球看向自己的女兒:“爸爸要臨川保證,恒遠永遠都姓宋。”
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是,如果厲臨川不答應,他就不可能同意他們在一起。
宋知蘊聽出這潛台詞,她想,老宋還是那個老宋,此時的他與當初要自己嫁給厲臨風的他,依舊是一個人。
固執,自我,管得多,還自以為自己管得住。
宋知蘊沒跟他多解釋,坐在回去車上時卻在想厲臨川的舊事。
可思前想後又覺得想太多,掐著眉心阻止自己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