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山多竹，當地人會從山林裏砍老毛竹回家劈成柴火屯著，用來煮飯烤火取暖。昨天她們傍晚一戶戶人家時，就看到三五人圍在門前的火盆前閑聊嗑瓜子，十分新鮮。
等他們吃過早餐走出去，樊清和施漫柔才聊完。
施漫柔默默地站到厲臨川身後小聲說：“我在美國的學長，有點巧。”
厲臨川謹慎道：“別多說。”
“嗯。”施漫柔應下。
這邊，樊清和宋知蘊溝通了一下他想保存沿山村整個村落的想法，兩人一路說一路往前走，慢慢地走到視野開闊的梯田邊，俯視下去。
一層一層、一片一片的黃色油菜花與青色菜地，在山間晨光之中，有種與世無爭的安寧氣息。
宋知蘊回首看向這片外牆灰撲撲的村落，眸光掠過身後不遠處的厲臨川，對樊清道：“試試怎麼做到保存這些風貌與舒適度並舉。我也不希望所有的房屋都刷成白牆，就留著歲月的斑駁痕跡才好。”
她看宋知涵在嘟著嘴巴頻頻看向自己，便道：“算了，我們回去聊吧。”她又問樊清，“對了，Patrick你和施小姐是？”
樊清說了自己和施漫柔是校友的事實，又道：“我們都很喜歡戶外運動，之前一直在同一個飛拉達社團裏。”
宋知蘊原本是隨口一問，誰知道聽到“飛拉達”字眼時，猛的看向樊清，連神情都有些變化：“你說的是岩壁探險？”
“對啊。”樊清道，“她膽子很大，玩得很不錯。”
飛拉達是一種相對極限攀岩略輕鬆簡單一些的岩壁攀岩項目，但不管怎麼樣，能參與飛拉達的人，絕對不可能會恐高；更何況能讓同類項目男性項目誇她膽子很大，可見她一定與恐高絕緣。
宋知蘊向後看正在同厲臨川柔聲說話的施漫柔，忙對樊清道：“原來如此。”
樊清問：“你也感興趣？不過國內好像還沒有像樣的飛拉達項目。其實鳳凰山這種山地資源，可以往立體化利用的方向規劃，純粹的觀光旅遊遲早會湮滅在國內眾多景區之中，更何況你也很清楚，鳳凰山並沒有真正具備舉世無雙的獨特性。”
宋知蘊認同：“我會認真考慮你的建議。那先這樣，你和其他同事去後山村看看，辛苦。”
樊清笑著道：“你昨天才辛苦了吧，我聽方工說你昨天走得都快哭了。”
宋知蘊點頭：“很久沒有走過這麼多路。”她目送樊清離開。
剛才走過來的莫峻則道：“那天我看樊工的意思，還以為他立刻就要離開規劃組去美國，誰知道他還是挺樂意留下來的。”
麵對山林空穀，宋知蘊深深呼吸，才緩緩道：“他也有夢想的。每個做規劃做設計的人，都有夢想，雖然偶爾成了空談。”
“但是很奇怪，樊工做的設計比如類似於博物館的竹文化酒店、方言特質的藝術酒店，為什麼別人做不出來？”莫峻也望向視野開闊的山穀，沿著次第往下的梯田，而後是青蔥蓊鬱的山色，“隻要來過鳳凰山的人，不都知道這裏的竹林特色？”
宋知蘊笑道：“你還挺較真的。”
她解釋道：“有一句話叫做，隻緣身在此山中。就像是我們覺得村民晚上燒毛竹片烤火是很驚奇的事情，可是他們習以為常。以此為例，就好比中國人本身認為竹林太常見了，尤其是在江南地帶。反而是像Patrick這樣的海歸，他會更新奇，他會認為鳳凰山的竹林能運用在酒店建設上，也認為獨特的村落方言文化是一種傳承。這種想法是很單純直白的，但一旦利用起來，不正是可以最大程度上展現鳳凰山本身的特質？”
莫峻道：“但是我聽別的人說，雖然他們認同你的方向，可是不一定能做的出來，而且並不覺得有成功的機會。有一個設計師說，就算所有設計人員、工程人員拿出最具有創意的概念，但如果上麵的領導不喜歡，那就白費功夫。”
他說這話時，看到宋知蘊微微正色，眼神也落在自己身後，他便也跟著扭頭。
厲臨川接過莫峻的話，沉聲道：“下次別人再這麼說，你應該告訴對方，如果他們真正能做得出兼具創意與可行性的規劃方案，那麼就算最後沒有成功，也絕對不是白費功夫。”
這話讓宋知蘊很是認同，她道：“是的。這世界上沒有白費功夫的奮鬥過程。”
莫峻站在厲臨川麵前就感覺自己太瘦太弱太矮，甚至在年紀閱曆上都遠遠差一截，他也沒說什麼，跟宋知蘊打個招呼，默默地去找後頭的劉師傅了。
厲臨川則抬步沿著山路往上的方向走，口中問道：“宋知文撂攤子走了？”
宋知蘊扭頭看一眼走來的其他人，點頭道：“也是我自己不好，非要挑釁。”她想自己幹嘛告訴他茅工的事情，宋知文現在直接做甩手掌櫃，都是自己的錯。
厲臨川看她一眼，問道：“怎麼挑釁了？”
也很清楚，的確是她的脾氣。
宋知蘊搖頭淡笑：“不說了，沒意思。反正事已至此就做唄。”
“也好，如果他要管，反而多爭執。”厲臨川道。
宋知蘊想，厲臨川倒是很清楚宋知文的情況。她想到一個人，立刻問道：“對了，你上次讓我注意他身邊的人，那你知道李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