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或許就是一個悲傷的暗示,廬隱一生都這麼矛盾,這麼不由自主。
正如沈從文說愛是創作的源泉,美滿的夫妻生活讓廬隱能夠安心創作,《雲鷗情書集》的問世是他們愛情的結晶,也在文學界小有成就。其實,這未嚐不是一種變相的討好,她試圖向大家證明她的幸福,從而得到大家的理解。
最開始,他們也有過甜蜜的時光,讀書消得潑茶香,日子閑散而溫暖。廬隱喜歡身穿淺色棉旗袍,伏在案前創作,窗外的梨樹被潔白的花朵包裹,偶爾飄落幾片落在新翻的黃色泥土上。她的心情就像這幕風景,靜謐美好,安穩的生活磨平了她的個性,她已經不再暴躁,也不會為小事計較,整個人透著溫婉。
廬隱真正感受到愛情便是李唯建的出現,他並不是她想象中的模樣,不夠高大,不夠威猛,但他為她撐起一片藍天的男人,帶給她無限的快樂。都說性格相似的人能輕鬆相處,性格互補的人能從對方獲得所需,廬隱和李唯建既相似又互補:她經過世間冷暖,早已看淡一切,性格中帶著平淡和灰色;而李唯建仍然天真爛漫,不經世事,性格裏洋溢著明亮的色彩。但他們默契十足,相處融洽,有時候話不多說,隻需相視一笑,對方便心領神會。
隨著時間的推移,激情漸漸退去,柴米油鹽的瑣碎開始浮出水麵。他們生活本來就不富裕,而李唯建對養家糊口一竅不通,他太年輕了,根本不知道怎樣擔負家庭的責任。或許,他隻懂得愛情,而不懂得婚姻,他和廬隱的結合,很大程度上是出於戀母情結的影響,幼年喪母的他渴望得到母性的關懷,而他不會付出關懷。
廬隱也發現了問題,李唯建適合做戀人,但不適合做丈夫。他甚至不喜歡她和前夫的女兒,因為這,他們常常吵架,他要求她為自己生個女兒。這種嫉妒的心理,還透著小男孩的幼稚,不成熟,也不理智。
迫於生活的壓力,他們回到了中國,住在杭州西湖。半年後,廬隱生育了第二個女兒,也是她和李唯建第一個女兒。
廬隱一方麵奔於生計,另一方麵還要照顧家人。
1934年5月13日,第三次臨產的廬隱已是高齡產婦。為了節省開支,減輕家庭經濟壓力,廬隱沒有去正規的醫院,選擇在自家弄堂的小屋裏分娩,最後不幸發生了意外。
因為子宮破裂導致大出血,廬隱帶著遺憾離開了人世。
廬隱曾說:“受盡苦難的人,才會去上帝那裏尋找慰藉。”她還如此年輕,但她確實經曆了太多的苦難,如果真的有上帝,希望她在那裏找到慰藉,找到一心追求的真愛。
或許,臨終前的廬隱也明白了,她這一生都太盲目了,真正的愛不是華麗的詩章,而是現實的陪伴和真切的體貼。
妻子去世之後,李唯建陷入深深的悲痛和無限的自責中,如果不是他堅持再要孩子,廬隱是否就不會難產而死?如果當初多給妻子一些關愛,她的身體是否就不會這樣勞苦?
世上卻沒有如果,廬隱終歸已去,帶著她對愛的追求。李唯建在她死後出現神情失常,無力撫養兩個女兒,便把大女兒郭薇萱交給她舅舅黃勤,著作版權也歸她所有,小女兒則跟著自己回到了四川老家。
晚年的李唯建一直活在回憶裏,誰也不能否定他對廬隱的愛,它那麼鮮活,那麼真實。他愛她的才華橫溢,愛她的善良體貼,可惜他太年輕。
不管怎樣,他始終是廬隱生命裏最奪目的亮色,是灰暗裏的一點光芒,雖然微弱,轉瞬即逝,但對廬隱來說,已經足夠。
煮字為藥:
如果生活為你準備了一個又一個災難,堅強地扛過去,終會發現峰回路轉之後的桃花流水、小橋人家。
廬隱的愛情即是如此,曾幾何時,她以為愛情是說不破道不清的朦朧,她以為愛情是轟轟烈烈的衝擊,直到曆經風雨,她才懂得,平平淡淡的相依相守才是最難得的。
愛情的真諦,何嚐不是在一日三餐的相互陪伴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