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在經濟最緊張的時候,陸小曼依舊沉迷於燈紅酒綠,躺在床上吸著鴉片吞雲吐霧,迷蒙的眼睛半睜半閉。徐誌摩為了補貼家用,不得不同時在光華大學、東吳大學、上海法學院、南京中央大學以及北平北京大學等到處兼課,課餘還趕寫詩文,以賺取稿費。而這些錢遠遠不足以供陸小曼揮霍。也許徐誌摩也有些厭倦妻子的奢華享樂,但他還是扛起了一個男人的責任,用盡所有力氣滿足自己心愛的女人。
1930年,徐誌摩北上任北大教授,他要求陸小曼陪同自己前去,在北京開始新的生活。但是陸小曼早已沉醉在上海的燈紅酒綠之中,執意不肯離開,無奈之下徐誌摩獨自離開。
“但我不在時你依舊有你自己的生活,並不是怎樣的過不去;我在你當然更高興,但我所最要知道的是,眉呀,我是否你‘完全的必要’,我是否能給你一些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能給你的東西,是否在我的愛你的愛裏你得到了一生最圓滿,最無遺憾的滿足?”
兩個“是否”連問,徐誌摩對這份感情漸漸產生懷疑,他的存在似乎對陸小曼無關緊要,而他依舊深深地愛著她。
兩地分居後,徐誌摩經常乘坐免費飛機在上海和北京兩地來回奔波,作為妻子的陸小曼一直是擔心徐誌摩的,畢竟飛機不是一個普及的交通工具。陸小曼表明自己的擔憂,但是徐誌摩說家裏經濟條件有限,這句話讓陸小曼不再提及安全問題,反而建議徐誌摩以後少回家。她是不願意犧牲自己的享樂生活,即便這是建立在丈夫勞累奔波、危險重重的情況之上。
長期分居讓他們的感情愈加平淡,彼此變得可有可無,甚至為了一件小事都會大打出手。
1931年11月,徐誌摩從北平趕回上海,陸小曼依舊喝醉酒很晚回家。第二天陸小曼讓翁端午和她一起當著徐誌摩麵吸食大麻,等翁端午離開後,徐誌摩斥責了陸小曼幾句,陸小曼便把煙管向徐誌摩砸去,砸碎了他的眼鏡,也砸碎了他們的愛情。
徐誌摩憤然離去。
為了趕上林徽因那天晚上在北京協和小禮堂向外賓作的關於中國古代建築的講演,徐誌摩在19日迫不及待地搭乘了一架郵政機飛往北京。飛機在濟南黨家莊失事,年僅三十六歲的詩人當場喪命,正如他的詩:“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徐誌摩死後,陸小曼不再出去交際。她一個人獨自咀嚼著自己種下的苦果。
在徐誌摩死後一個多月,陸小曼寫了《哭摩》:
“我深信世界上怕沒有可以描寫得出我現在心中如何悲痛的一支筆。不要說我自己這枝輕易也不能動的一枝。可是除此我更無可以泄我滿懷傷怨的心的機會了,我希望摩的靈魂也來幫我一幫,蒼天給我這一霹靂直打得我滿身麻木得連哭都哭不出來,混(渾)身隻是一陣陣的麻木。
幾日的昏沉直到今天才醒過來,知道你是真的與我永別了。摩!慢說是你,就怕是蒼天也不能知道我現在心中是如何的疼痛,如何的悲傷!從前聽人說起“心痛”我老笑他們虛偽,我想人的心怎麼覺得痛,這不過說說好玩而已,誰知道我今天才真的嚐著這一陣陣心中絞痛似的味兒了。
你知道嗎?曾記得當初我隻要稍有不適即有你聲聲的在旁慰問,咳,如今我即使是痛死也再沒有你來低聲下氣的慰問了。摩,你是不是真的忍心永遠的拋棄我了麼?你從前不是說你我最後的呼吸也須要連在一起才不負你我相愛之情麼?你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是要飛去呢?
直到如今我還是不信你真的是飛了,我還是在這兒天天盼著你回來陪我呢,你快點將未了的事情辦一下,來同我一同去到雲外優遊去吧,你不要一個人在外逍遙,忘記了閨中還有我等著呢!”
《哭摩》字字都包含心痛、悔悟和絕望,倘若徐誌摩知道陸小曼如此痛苦,也許會輕輕說句:“眉眉,我們曾預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煮字為藥:
他也曾想改變陸小曼,但最終卻是以最悲傷的方式達成了這個目標。
其實,陸小曼最初吸引徐誌摩的,不正是之後他極度厭惡的奢華嗎?
愛情在最初的時候,總是最美的時候。再完美的初見,都躲不過時間的磨礪,它會殘忍撕掉彼此所有的光環,最後隻剩下晦暗和蹉跎。
沒有麵包牛奶的愛情虛無縹緲如空中樓閣,生活的磨難足以讓它崩落朽敗、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