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喬微太瘦,穿得輕薄,即便開了暖氣,又鋪地毯,寒意還是順著她的小腿一個勁兒往上爬。
真冷哪。
她扶桌暗歎。把裙擺下的踝關節不動聲色活動了兩圈,不遠處便又來人,隻得站穩立定,唇角浮上鏡中練習過千百次、端莊的弧度。
“微微,一進廳就先看見你,姑娘長大了,俏生生的還真是水靈……”走近的婦人熱情與她寒暄。
喬微頷首,極力才耐下性子與其客套了兩句。
血液中流淌的東西大概是無法被磨滅的,喬微天性裏便遺留了她那位音樂家生父自由隨性。即使經曆喬母長久以來嚴苛的教養,還是數十年如一日疲於應對這樣的場合。
好在未來得及多說幾句,婦人便在人群中找到了今晚生日宴的主人公,笑著匆匆忙結束話題,沿席越的方向去了。
說起來,席越往年的生日宴都隻是請幾個朋友在一處小聚,像今年這樣鋪張正式,除開百日和周歲,怕還是頭一次。
目的倒也不難猜。席父在月初把環海百分之五的股份作低價轉讓給了兒子,未來席越將以環海董事的身份,正式接手集團的部分事務。
這一信號也隱約意味著,席家的權利自此就要逐漸下放到年輕一代手中。今天的借著機會把大家聚在一處,一方麵是宣告這消息,另一方麵,也是替席越拓展人脈搭個階梯、鋪條路。
一時間,家裏有適齡女兒的無可避免動了心思。席越是家中獨子,門戶大,家底厚,他本人更是聰慧早熟,身上半點不沾那些紈絝二代們的習氣。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若有機會,就是削尖了腦袋也嫁得。
也正因此,才有了事前喬母叮囑的那番話。
隻可惜,她恐怕注定要失望了。
喬微目送著那婦人遠去,輕呼出一口氣,正打算找個沒人注意的角落安靜會兒,誰料剛拎起裙擺,那邊的席越忽地扔下身邊一眾人,闊步朝她過來。
“還沒吃東西?” 大概是一晚上說多了話,席越的語調有些低。
他平日並不喜歡領結,今天卻係了個深藍色的,頭發一絲不苟梳往後,唇角掛著一貫的淺淡笑意。
“沒有。”她移開視線,搖了搖頭。
席越心中明了,眸光自她收緊的禮服腰線處移開,側身倒了半杯果汁,抽了碟甜點推到喬微跟前。
沒有猶豫,喬微繼續搖頭,“吃下去禮服該穿不了了。”
這次,他直接捏了塊點心遞到她唇畔,“吃吧,我一會兒叫王媽幫你把背後的綁帶鬆一鬆。”
喬微避無可避,又擔心僵持久了被人瞧見,隻得微啟唇齒,就著他的手敷衍地咬了一口。
乳酪蛋糕上的小紅莓嚼碎在舌尖,帶點開胃的澀酸。
席越個子高,是道天然的屏障,往喬微跟前一站,眾人隻猜他們在說話,倒是瞧不清他們的動作。
不過兩個人郎才女貌,挨一處站久了,望在旁人眼中,便品出了點其他意思。
“席越和他那個繼妹關係一直這麼要好?”人群中有人好奇,低聲輕詢。
“從前還真沒注意,”有人接過話頭往下揣測,“但是這些年兩人同住一個屋簷,朝夕相處的,我瞧著——”
“真有點什麼,也不必大驚小怪吧?反正長輩們沒領證,兩個小的就算戀愛結婚也不犯法呀。”
“那這一來,兩家倒徹底綁到一塊了?”
……
喬微聽不見這些議論,但她對旁人的視線一向敏感得很。第一口蛋糕還沒咽下肚,忽地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推開席越的手,四下張望。果然,這一看,便撞進了不遠處另一雙漆黑的眼睛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