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雙雄會
風絡皺眉,目光灼灼地掠過去,沉聲道:“又有一位?什麼叫又有一位?”
太監顫顫跪了下去,道:“陛下,奴才也是聽侍衛說,還有一個人不但長得跟眼前這位白世子一模一樣,而且他還聲稱自己才是真是的世子。”
真假雙雄會?
東方語愕了愕,她含笑看向墨白,見他眉宇浮一抹冷嘲。
哦,錯了;應該是假假雙雄會。
那一夜王府寧安軒書房密談,她與墨白都很清楚安王妃當年所生的真正世子現在什麼地方。
那個人是絕對不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的。
那麼來的自然也是個冒牌貨了。
“放肆,是何人如此大膽,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連世子都敢冒認!”
風絡一聲不悅冷哼,抬眸瞥向門口,“福公公,你立刻讓人將那家夥帶到這來;朕倒要當麵看看,當著朕的麵,他還敢不敢說自己就是白世子。”
“是,奴才領旨。”福公公一拱手,立時轉身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福公公回來,身後是兩名侍衛押著一個年輕男子。
他出現在殿口的時候,眾人遠遠望著他的身形,一時都覺得荒謬而驚悚。
看體型,果真與墨白有幾分相似。
不過,墨白素喜幹淨雪白衣袍;而那個人對穿著顯然不怎麼講究,裏麵是一件花裏胡哨的裏衫;外麵套的長衫是赤錠的褐紅色;讓人一眼看來,實在覺得眩眼而不搭調。
他漸漸走近;眾人看見他那張臉,頓時轟一聲發出了極震驚的轟動聲。
像,實在太像了。
跟墨白的容顏對比起來,簡直就像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
若僅僅是看這兩人的臉龐,說他們兩人是雙胞胎也絕不會有人懷疑;可若再細看,立時便會讓人覺得難以接受。
兩人的氣質實在是相差太多了。
一個冷漠出塵,高貴如謫仙;一個雖也有妖魅的容顏,頎長的身形;可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完全跟皇家高貴搭不上邊。
單是他那不倫不類的打扮,就覺得實在太毀三觀;這樣一對比,眾人越發覺得墨白氣質清貴脫俗,絕非一般凡夫俗子可比。
看,眼前就有樣板作為典型的對照。
同樣的相貌同樣的身形,那股氣質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一個是天上謫仙人間龍鳳;一個尤如地上臭蟲;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高貴氣質。
風絡沉默著,定定打量了那花哨如地上蟲的世子,緩緩道:“你是何人,竟敢冒充安王府的世子,你知不知道冒充皇親國戚是砍頭的罪。”
那人對著風絡撲一聲直直跪了下去,卻抬著頭,鎮定道:“陛下,草民可不是冒充;他才是冒牌貨。”
突然扭頭,手指便對準了墨白。
東方語隨意的瞟了瞟他指直的手,見他指腹下,竟隱約可見薄繭。
她怔了怔,連食指指腹都磨得起繭子的人,絕對不是在什麼富裕家庭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
她定睛,不動聲色仔細打量起來。
這一打量,發覺那人的臉龐十分怪異,當然,並不是像戴有麵具的樣子;但他的表情卻很古怪;跟他這個人說話的調調完全不搭;而臉龐上的膚色,也不是墨白這種天生雪白再加後天病態的白;而是讓人覺得有十分明顯的人工痕跡。
她默然轉動眼睛,長睫掩映之下,微微流泛著幾分若有所思。
墨白對他的指控並不動氣,隻淡淡道:“你說我是冒牌,自己是真正的世子,你總得拿出證據來證明給大家看才行。”
風絡皺了一下眉頭,沉沉道:“在分出真假之前,你先報上現用名字,好方便稱呼。”
那人對著風絡恭恭敬敬道:“陛下,草民賤名李躍新。”
“李躍新,墨白說得對;你說你才是真正的世子;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自己的身份?”
“陛下,草民能不能先站起來說話?”
風絡看著一身流氓痞氣的翻版墨白,有些不忍鬱卒地垂下眼睫,揮了揮手,道:“你起來吧。”
“謝陛下。”李躍新歡快站了起來,咧嘴一笑,這笑容完全沒有墨白那種冷豔清貴讓人呼吸緊窒的魅惑感;反而讓人越發覺得不忍直視;這個人的存在,實在太破壞墨白的妖魅感了。
李躍新笑了笑,對風絡抱拳施了個不倫不類的禮,咧著嘴,十分平易近人的模樣,悠悠道:“陛下,草民在提出證據之前,可不可以先說說草民的狀況。”
風絡眼眸一轉,不帶情緒道:“說吧。”
李躍新又是歡快一笑,“謝陛下。”
“草民原來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的身份;草民從小在山溝裏長大,因為家窮,吃的是糟糠樹皮;穿的是土布麻衣;可草民與父母生活在一起,過著簡單的生活,覺得滿足而快樂,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攀附什麼權勢。”
“可是,有一天,草民家住的地方在一個晚上突然爆發山洪;轉眼間,衝垮了草民的房子,還將草民的父母都埋在泥土下,草民在山洪之前到山裏打獵;這才沒一起被山洪掩埋;待草民趕回家中,娘親已經斷了氣息;草民費了九牛二虎力救出父親;可他也已經奄奄一息了。”
李躍新說到這,臉上竟然浮出一層悲傷的神情;他隨意的舉起袖子拭了拭眼角,“後來,父親在臨終前拉著草民的手,斷斷續續說出了草民的身世。”
“他說,在十幾年前的一天,他到附近的鎮子上趕集,誰知在他歸家途中,突然聽到小孩哭聲;於是他追著哭聲尋了過去,就發現了我;他連番詢問之下,知道我可能與親人走散了;後來陪著我在鎮上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親人來找我;然後他就將我帶回家裏。”
“原本家中沒有小孩;領了我回去之後,他們都很高興;可是過了一段日子,我父親再到那個鎮子上去的時候,卻在無意中聽到一個消息,說是在不久前有個穿著華貴,看著就不是一般百姓的男人帶著一個孱弱的小孩到過這個地方;後來也不知為什麼,過了一段日子才回來找,說是在這裏丟失了那個孩子;但那個男人的問話卻很奇怪,雖然也有問有沒有人看到那個孩子;但他更關心的似乎是那個孩子是否還活著。”
“草民的父親知道這事後,原本想著要將草民帶出去尋找那個男人的;可娘親分析了那個男人的奇怪問話;堅決不同意這事;後來就瞞著草民,將草民當親生兒子一樣養大。”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的山洪;草民也許這輩子也不會知道自己的身世。”李躍新神情悲傷,“父親臨終前,才又說出了另外一段真相,說是其實在當日他再回去尋找那個男人的時候,還隱約的聽到了一些關於那個男人身份的消息;說那個男人有可能是帝都裏位高權重的將軍什麼的;後來還將一直藏著的信物拿了出來。”
李躍新忽然往身上摸索了一下,抖抖索索掏出一個吊墜來,在眾人麵前揚了揚,“就是這個東西;父親說這個東西可能證明草民的身份;就在臨終前將這東西交給草民了,他還讓草民拿著這個東西來帝都,說是有可能找到草民真正的親人。”
安王爺瞄見那吊墜時,眼神驀然籠了層冰。
東方語看見他奇怪的表情,心裏也默默的沉思起來。
李躍新沉默了一下,神情仍然十分悲傷,“草民在安葬了他們之後,就離開了那個土生土長的地方,一路流浪來到了帝都;可人海茫茫,憑著一個吊墜,草民實在不知怎麼去尋找所謂的親人;隻不過想著這總歸是父親的遺願;所以就在帝都待了下來。”
“原本草民也沒想過真能認回親人;隻不過待在帝都得過且罷了,這一待便是一年多。”
說著,他忽然目光灼灼地看了看一臉冷肅的安王爺,目光充滿著渴望與仰慕,“可是有一天,帝都裏忽然傳出了一些流言,說是安王府的世子是別人假冒的;這些流言在大街小巷越傳越烈,草民原本想著這種事情聽過一笑置之就算了,從來沒想過安王府什麼的世子什麼的,這些代表著權貴的字眼會跟草民扯上關係。”
他咧嘴,自嘲一笑,眼神閃爍,“可流言四起,無論走到哪裏,都會聽到眾人在議論紛紛,草民被逼著也聽了不下十遍;聽得多了,草民也就熟悉了;這些流言裏麵,說是安王府的世子在十幾年前也曾得了一場重病;還說那個時候安王爺為了給孩子治病,還單獨帶著那個孩子遠走;直至一年後領著孩子再回府,孩子的病似乎大好了。”
“草民忽然就想起自己的身世,我記得父親當時說,將我帶回家裏的時候我也是那麼點大,也是病得快死了,後來還有一個衣著華貴,身份不普通的男人來打聽我是不是已經死了;草民心裏起了懷疑,就四下打聽這個安王府世子的長相,這一打聽之下,草民自己都驚呆了。”
眾人聞言,默默看他;心裏俱同時在想,我們看見你的模樣,也確實驚呆了。
“後來又聽說,陛下準備在今天為安王府的世子舉行什麼大典;草民一聽這事,心裏就有了想法;覺得吧,草民能不能認回親人,能不能過上富足的生活,這些並不重要;可草民聽說,大典過後,安王府的世子就等同於安王府未來的主人;將來是要繼承爵位的。”
“草民一聽這事,心裏就著急了;草民對這些榮華富貴什麼的並不在意,可草民不能眼睜睜看著有人企圖混淆皇室血統,還默不作聲呀;這麼一想,就莽撞的闖進宮來了。”
“還請陛下恕罪。”
風絡瞥過李躍新不倫不類的抱拳施禮,有些無奈地撇了撇嘴角。
東方語心下沉吟,如果她不是事先聽了安王府說出真相;此刻聽到李躍新這番聲色俱佳的表演,她說不定會相信幾分。
李躍新這段話看似無厘頭;可仔細分析下來;其中卻透露著一個極要命的信息。
那就是安王爺當年為了某種原因,將自己的親生兒子帶離王府之後,還將他棄之荒野;按安王爺的估計,那孩子一定會死;然後,安王爺又另外找了個相似的孩子帶回安王府,讓他一直冒認真正的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