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隻快速的運行、深藍色的水、煙囪冒出棕色的煙,這一切放在一起,給人留下緊張而灰暗的印象。

夢中的幾個地點是我去亞得裏亞海(米蘭梅爾、杜伊諾、威尼斯和阿奎利亞)幾次旅行編織在一起的。前幾周同弟弟一起去阿奎利亞愉快的東部之旅仍然記憶猶新。美國和西班牙海戰,以及我對美國親屬命運的擔心在夢裏有所體現。在這個夢裏,有兩個地方表現出了我的情感。在一個應該有感情表達的地方卻沒有了情感的表達:我用溢於言表的方式強調指揮官的死沒有給我留下印象。在另一處,我看見戰艦的時候嚇壞了,並且在夢中經曆了所有驚恐的感覺。這個結構良好的夢中,情感的分布非常合理,沒有任何明顯的矛盾。因為我沒有理由為指揮官的死感到害怕,而且,作為城堡的指揮官,看見戰艦感到警覺也是合情合理的。分析表明,P先生隻是我的自我的替代品(在夢裏,我是他的替代品)。我就是那個突然死去的指揮官。這個夢的夢思涉及我早逝之後我的家人的命運。夢思中沒發現其他不愉快的元素。看到戰艦時感受到的驚恐一定轉移到了這個不愉快的元素上了。另一方麵,分析表明,戰艦出現的夢思中的地區充滿了快樂的回憶。一年前在威尼斯,陽光燦爛,我們站在希爾奧馮尼河邊的房間裏,我們憑窗眺望藍色的泄湖,那上麵的船隻明顯比平日多。大家盼著英國的船隻,大家會像過節一樣等待它們的到來。突然我妻子快樂得如孩子一樣大喊:“英國戰艦來了!”在夢裏,同樣的這句話讓我倍感恐懼,在這裏我們再一次看到夢裏的言語具有真實生活中言語的根源。我將要證明,就算是言語中“英國”這個詞也沒有在夢的工作中消失。於是,在夢思和夢意之間,我把快樂轉變為恐懼,我想指出的是,我用這種方式表達了隱性夢意的一部分。但是這個例子也表明,夢的工作可以隨意在夢思中把一個情感的背景同其他的聯係剝離開,並且把情感插入其選擇的夢意中的一個位置中。

一直保持理性的夢的場景最後用一個荒謬的“早餐船”結尾,我用這個偶然的機會詳細分析一下。如果我更仔細研究一下夢裏的這隻船,我發現它是黑色的,由於在最寬的地方被截斷,截斷的那一端特別像伊特拉斯坎博物館引起我們的興趣的一個展品,這個展品是一個黑土燒製的長方形盤子,有兩個手柄,上麵是類似咖啡杯或者茶杯的東西,特別像現代的早餐桌上的器皿。詢問之後我們得知,這是伊特拉斯坎婦女的洗漱用具,上麵裝有胭脂和香粉的小盒子。我們之間還開玩笑地說,如果拿一個回去送給夫人是個不錯的主意。因此夢中的物件暗指黑色的衣服,或者暗示哀悼,直接同死亡相關。夢中的物件的另一端讓我們想起船,古代人們把屍體放進船裏,然後進行海葬。這和夢裏返回的船隻有關。

“安靜地躺在他營救回來的船裏,老人漂回港灣。”

這裏指的是船隻失事之後的返航;早餐船看起來像是中間斷開了。但是“早餐船”來自哪裏呢?就在這裏出現了我們提及戰艦時說到的“英國”這個詞。早餐在英語中是打破禁食的意思,打破和船失事有關聯,而禁食同黑色(哀悼)有關。

但是對於早餐船來說,夢所做的唯一一件創新的事就是這個名字。在現實中早餐船是存在的,它讓我想起最後一次旅行中最快樂的時光。因為我們不放心阿奎利亞的食物,所以從格艾爾茨帶了食物,並且在阿奎利亞買了一瓶上好的伊斯特拉紅酒。當小郵輪慢慢穿過戴樂密運河,進入到通向格拉多靜謐、廣闊的泄湖時,我們興高采烈地在甲板上吃早餐——我們是甲板上唯一的乘客——我們幾乎沒吃過這麼好的早餐。於是,這就是“早餐船”,夢把有關不可知的、神秘的未來的悲傷情感隱藏在這段最快樂的生活的喜悅背後。

在夢的形成中,最驚人的就是情感從產生情感的眾多思想中脫離出來,但是在夢思轉變為顯夢的過程中,這既不是唯一的,也不是最重要的變化。如果把夢思中的情感同夢裏的情感進行比較,馬上發現一個清楚的事實:隻要夢裏有情感,那麼夢思中一定可以發現這種情感;但是反之則不然。總而言之,夢中的情感沒有產生夢的心理材料的情感豐富。當我重新構建夢思的時候,我看到最強烈的心理衝動一直努力得到關注,並且經常同那些截然相反的力量抗衡。如果我這個時候重新看待夢,會經常覺得沒有色彩,並且沒有任何強烈的情感。夢的工作把夢意以及我的思想的感情色彩都減少到冷漠的程度。可以說,夢的工作進行了情感的抑製。以植物學專著的夢為例。其實這個夢有關自己正在從事的事業的自由的一種熱情請求,希望能夠按照正確的方式安排我的生活,讓我自己做主。但是根據這個內容產生的夢看起來卻漠不關心,我寫了一部專著,書就放在我前麵,書中有彩頁,每一頁上都有植物標本。就像是被放棄的戰場上的平靜,沒有留下戰爭的痕跡。

但是有時候情況不同,生動的情感表達也可以進入夢中,但是我們首先要考慮毋庸置疑的事實,那麼多的夢都顯得冷漠,如果沒有強烈的情感,不可能深入夢思之中。

我們這裏不會從理論上徹底解釋夢的工作中的情感壓抑,這需要認真研究情感和抑製的理論之後才可以做到。我在這裏隻提出兩個建議。由於其他原因我不得不把感情的釋放看作指向身體內部的離心運動,同運動和內分泌神經運動的過程相似。在睡眠狀態下,對外部世界發射的運動衝動暫停,同理,有意識思想中的情感放射性蘇醒會變得困難。夢思中的情感衝動因此變弱,所以即使進入夢境,強度也變小了。根據這個思路,情感的抑製根本就不是夢的工作的結果,而是睡眠狀態產生的結果。也許情況如此,但是卻並不是真理的全部。我們要牢記,所有複雜的夢都表現為相互鬥爭的不同精神動力之間的妥協。一方麵,形成欲望的思想一定同檢查作用的阻力鬥爭,另一方麵,就像我們經常看到的那樣,即使是有意識的思想活動也受到對立麵思想的抑製。因為所有這些的思想都能夠產生情感,於是,一般來講,如果我們把情感的抑製看作是對立麵之間相互壓抑的結果,看作是被壓抑的思想的監察作用的結果,那麼我們很難誤入歧途。於是情感的抑製是夢的監察作用的第二個結果,而監察作用的第一個結果是夢的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