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無論是植物學專著這個合成概念,還是組成這個概念的兩個部分,“植物”和“專著”都通過各種聯想繼續深入,展示出混亂交織的夢思。加德納教授的德語名字同“園丁”同音,他的妻子叫芙洛拉(德語中花神的意思),也是我的患者,如花兒般美麗,還有我提到的丈夫忘記買鮮花的那位夫人,他們三人的記憶都同植物有關。不僅如此,加德納教授讓我想起實驗室以及同格尼希斯坦博士的對話,我們的談話中提及了這兩位女士。丈夫忘記買花的女士讓我想起我妻子最喜歡的花,以及匆忙中看到的那本專著的書名。另外,植物學勾起了中學時代的記憶以及大學中的一次考試的記憶。不僅如此,思緒由忘記買花延續到被我們幽默地稱為“我最喜歡的花”的菜薊,涉及了一個新話題——我的愛好——在我前麵提及的談話中說起過我的愛好。從忘記買花,有一段思緒延展至意大利,另一段是我童年的記憶,其中包括我童年養成的、一直保持的同書的親近關係。因此,植物學是一個真正的核心,是很多思緒的交彙點,我可以證明這些思緒都同我們提到的那段對話有關。我們發現我們處在一個思緒工廠之中,就像《織布工的傑作》中說的那樣:

小小織梭來來去,

飛吧,絲線流不息,

一擲千萬絲線捋。

夢裏的專著也涉及兩個主題:一個是我的研究的一個側麵的本質,另一個是我的愛好的巨大花銷。

我們從以上的研究中得出結論,植物和專著這兩個因素出現在夢意中的原因是這兩個因素都和數量巨大的夢思產生各種聯係,因此起到一個節點的作用,大量的夢思在這兩個節點上彙聚。另外一個原因是這兩個因素在夢的意義角度具有多重的重要性。作為這種解釋的根據,我們還可以這樣說,夢意的每一個因素都被多次重複決定,也就是說,這個因素在夢思中曾經多次出現。

如果我們探究夢的其他組成部分在夢思中出現的方式,我們會得到更多結論。彩頁提及一個新話題——我的同事對我工作的批評,也提及一個夢中出現的老話題——我的愛好。不僅如此,彩頁還同我童年把有彩頁的書撕碎的記憶有關。植物標本涉及中學時代的植物標本集,並且強調了這段記憶。由此,我認識到夢意和夢思之間關係的實質:不僅夢思會多次確定夢的因素,而且每一個夢思也會在夢中由不同的幾個因素表現出來。從一個夢的因素出發,會聯係到很多夢思;從一個夢思出發,也會聯係到幾個夢的因素。因此,在夢的形成過程中,並不是一個或者一組夢思簡化之後形成夢意,而另一個夢思簡化形成另一個夢意(如同在總體中選擇代表一樣)。情況其實是這樣的:所有的夢思都麵臨一定的處理,在這個過程中,得到最強有力支撐的幸存下來,所以這個過程如同是大選中的聯名投票。無論我對什麼夢進行怎樣的分析,我總是可以得出同一個基本結論:夢的因素由所有的夢思形成,每一個夢的因素都和夢思存在多重決定關係。

我們有必要再用一個其他的夢例表明夢意和夢思之間的關係。這個夢例錯綜複雜、關係交錯。這個夢例來自我治療的一個幽閉恐懼症患者。讀者很快就會發現我為何會為這個巧妙的夢取一個這樣的名字。

夢例2——“一個美麗的夢”

夢者正在很多人的陪伴下驅車經過X大街,大街上有一家非常普通的旅館(事實並非如此)。旅館的一個房間裏正在演戲。他先是觀眾,然後變成演員。最後,有人要求這班人馬換裝,這樣才能重新回到城裏。這些人中的一部分被帶到樓下的房間裏,一部分人被帶到樓上。這時候出現了爭執,樓上的人很惱怒,因為樓下的人沒有換完衣服,所以他們下不去樓。夢者的哥哥在樓上,夢者在樓下。他對哥哥很生氣,因為他們趕得太匆忙。(這部分不清晰了)此外,他們一來這裏就已經決定了誰在樓上,誰在樓下。然後他向著城裏的方向沿著山路向上走,他走得那麼沉重和艱難,以至於從原地動彈不得。一位年長的紳士加入了他的行列,一路說著他對意大利國王的不滿。最後到山頂的時候,他的腳步輕快了很多。

爬山困難這個場景如此清晰,以至於夢者醒後仍然在懷疑是夢境還是現實。

從顯意來看,這個夢無足輕重。和我平時的做法不同,我這次從記憶最清晰的部分開始解析。

夢中夢者夢到或者感受到的爬山的困難伴有呼吸困難,患者幾年前確實有這樣的症狀,因為同時還伴有其他症狀,所以當時被診斷為肺結核(很可能是由癔症引起)。我們在分析裸露夢的時候已經非常熟悉這種夢中動作受限的感覺,但是在這裏,我們發現這種感覺成為滿足其他目的的材料。開始爬山困難,後來到了山頂變得輕鬆,這段夢意讓我想起都德的《薩福》中一段精彩的介紹。一個年輕人抱起他所愛的女人上樓,起初她輕得如一片羽毛,但是他爬得越高她變得越重。這段描寫象征著戀愛關係,都德的目的是警告年輕人,不要輕易地愛上身份卑微、來曆不明的姑娘。雖然我知道我的患者最近曾經和一個女演員戀愛,並且分手,但是我並不指望出現在我腦海裏的分析是正確的。《薩福》裏的場景和夢境是相反的,在夢裏,剛開始爬山困難,後來變得輕鬆,而小說中象征的是開始輕鬆、結果沉重的負擔。讓我吃驚的是,我的患者說我的解釋同他做夢當天看的一部戲劇情節非常吻合。這部戲叫《維也納之行》,講述一個開始值得人尊重,但是後來淪落為交際花的姑娘的故事,那位姑娘成為高層們的情婦,但最後如下山一樣墮落得越來越快。這部戲劇讓他想起另外一部叫《步步高升》的戲劇,那部戲劇的海報上印著一段樓梯台階。

我們繼續分析這個夢。那個最近和他產生複雜瓜葛的女演員就住在X大街上。這條街上沒有旅館,但是夏天在他為女演員逗留在維也納的時候,他曾經下榻(德語有“停留”“走下”的意思)在X大街附近的一個小旅館裏。離開旅館的時候他對司機說:“非常高興在這裏沒有看到跳蚤!”(跳蚤恰巧是他恐懼物之一)出租車司機回答他說:“誰會在這裏停留呢!這根本不算旅館,就是個客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