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軀體的材料和心理的夢的來源結合的時候,夢的本質並沒有改變,仍然是欲望的滿足,無論現行的材料通過什麼方式表達。

我在這裏還要討論一些因素,這些因素能夠改變外界刺激對夢的影響程度。我認為,根據具體情況,單獨的、生理的、偶然的因素之間的合力能夠決定人在睡眠中對比較強烈的客觀刺激采取什麼樣的反應;習慣性或者偶然的睡眠深度結合刺激的強度可能會讓人抑製住這種刺激,並不打擾人的睡眠。也可能會把人驚醒,或者起協助作用,把刺激編織到夢裏。根據這些不同的情況,同樣的外界客觀刺激在一些人身上經常體現,而在另一些人身上鮮有體現。以我為例,我的睡眠非常好,在任何情況下都能不受外界影響,能闖入我的夢鄉的外界刺激非常少見,而心理動機卻很容易讓我做夢。事實上,我隻記得一個受到客觀、痛覺刺激的夢,研究一下這個夢中外界刺激產生了什麼樣的影響非常有意義。

我騎著一匹灰色的馬,開始的時候我顯得羞澀而笨拙,仿佛被馬馱在後背上跑。然後我遇到一位同事P,他也騎著馬,身上穿著粗呢衣服,筆直地坐在馬鞍上。他提醒我一些事(可能是我拙劣的坐姿)。後來我越來越放鬆,騎在這匹高智商的馬上,坐著越來越舒服,感覺非常自在。我的馬鞍是一種墊子,非常合適地安在馬脖子和臀部之間。我騎著馬走在兩輛貨車中間,然後努力超越了它們。在街上騎行了一段距離之後,我調轉馬頭準備下馬,開始是在麵朝大街的一個開放式小教堂前麵。後來我在第一座教堂旁邊的另一座教堂前麵下了馬。旅館就在同一條街上,我可以讓馬兒自己回到旅館,但是我選擇牽著它過去。我仿佛感到騎馬過去會很恥辱。在小旅館前麵站著一個聽差男孩,他拿著他發現的一張我寫的便條,並且因此嘲笑我。便條上寫著“不要吃飯,”並且下劃雙實線,後麵還有一句話(模糊不清)似乎是“不要工作,”同時,我模模糊糊地感受到我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我並沒有在這裏工作。

開始的時候我還不能馬上辨別這個夢受到痛覺刺激的影響,或者說這個夢在痛覺刺激之下產生。但是做夢那天,我的癤子一直在折磨我,後來,一個陰囊根部的癤子長到了蘋果那麼大,讓我舉步維艱。疼痛、發燒乏力、沒有食欲以及白天一天的辛苦工作都讓我非常不舒服。我不能推卸作為醫生的職責,但是考慮到我的疾病的性質和位置,可以想出一種讓我更不適合做的事,那就是騎馬。這是這種騎馬活動進入了我的夢境,這是我能想象到的最有利的抗擊這種疼痛的方式。事實上,我不會騎馬,我也沒有夢見過騎馬,隻有一次坐在沒有馬鞍的馬背上,我非常不喜歡這項運動。但是在我的這個夢裏,仿佛陰囊上沒有癤子一樣騎在馬上,或者說,我騎馬隻是因為我希望我沒有長癤子。根據描述判斷,我的馬鞍是讓我入睡的一種膏藥。可能因為藥的作用,我在前幾個小時的睡眠中沒有感到疼痛。然後疼痛的感覺開始顯現,並且最後讓我醒來。於是我做了這個夢,並且夢安慰性地告訴我:“繼續睡覺,你不會醒來!你沒有長癤子,因為你正騎在馬背上,如果那裏長了癤子,誰都不能騎馬!”我的夢成功了,疼痛被抑製了,我繼續睡了。

但是夢並不滿足於執著地堅持一個和疾病無法協調的想法來“忘卻”癤子的存在(這種執著就像是失去孩子的母親或者失去財富的商人出現瘋癲的幻覺一樣)。除此之外,被否定的感覺的細節和用來壓抑感覺的形象作為一種手段,把出現在心靈中具有現行性的材料和夢中的情景結合在一起,並且再現這種材料。我騎著一匹“灰色的”馬——馬的顏色和我在鄉村遇到同事P時他穿的椒鹽色的西裝完全一致。我曾經被警告說吃調料過多的食物會長癤子,至少是糖尿病的主要病因,糖尿病又和疔癤有一定關係。我的朋友P在接手我的一位女患者之後經常對我耀武揚威(德語本意是騎著高頭大馬、高高在上的意思)。其實我在這個病例中已經卓有成效(成效在德語中還有雜技的意思:我在夢裏開始騎馬的時候坐在一邊,就像是雜技演員一樣)。但是我的這位女患者就像周日馬術隊的馬兒一樣,按照她的意願引導我的方向。因此,這匹馬在夢裏非常懂事,象征著一位女患者。“我感覺很自在”是指我在被P取代之前在這位女患者家庭中取得的地位。“我覺得你做得很稱職,(德語中的表達方法是“我覺得你坐在馬鞍上很安全”)”曾經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醫生這樣對我說,他是為數不多的看好我的人之一,他指的就是我在這位女患者家的地位。在我忍受病痛期間,仍然每天堅持工作八到十小時確實稱得上是功績,但是我知道如果不恢複健康,我就不能繼續堅持這種非常繁重的工作了。我的夢裏也總是情緒低落地影射我的疾病繼續發展會帶來的結果(就如同神經衰弱症患者寫出來給醫生看的便條):不要工作,不要吃飯。如果進一步分析,我發現夢的活動已經從騎馬的欲望轉到兒時和外甥吵架的記憶,他比我大一歲,現在住在英格蘭。夢裏還有一些我的意大利之行的元素,夢中的街道的樣子宛若維羅納和錫耶納。再進一步分析會涉及性的夢思,我記得一位從未去過意大利的女患者在夢中夢見這個美麗的國度時候影射什麼(在德語中去意大利同生殖器非常相似),不僅如此,夢中在我的朋友P取代我之前我的患者的房子和我的癤子長的部位都有所指。

在我的另一個夢裏,我也成功地擋住了影響我睡眠的威脅,這一次的威脅來自感官刺激。但是完全是偶然,我才能發現夢和偶發的夢的刺激的關係,從而了解這個夢。在蒂羅爾的一個山莊,我在一個仲夏的早晨醒來,我記得做了一個夢:教皇死了。我那時不能解析這樣一個簡短、沒有任何情景的夢。但是我隻記得一個和夢有關係的細節,那就是不久前,我在報紙上看到教皇身體不舒服的消息。但是早晨的時候妻子問我:“你聽見教堂可怕的鍾聲了嗎?”我不記得我聽到鍾聲,但是我現在能夠理解我的夢了。虔誠的蒂羅爾人想讓鍾聲喚醒人們,我的夢是我想要睡覺的需求對這種打擾的反應。我用夢意對他們進行報複,然後繼續睡覺,不再留意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