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不少的大場麵,從來都未曾怯過場的男人,此時此刻,被玉蔻這麼問著,竟然,慚愧地有些說不出話來。
但有的時候,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雖然早便知道結果了,但看著江鐸那般默認的死樣子,玉蔻還是氣得不行。
她當即便冷笑了一聲,語氣尖酸地刺江鐸:“江中尉既然這般通情達理,那小月有身孕了,但孩子她不想要,江中尉應該也能順坡下驢,答應她嘍?”
江鐸猛地仰起頭。
“夫人你說什麼,小月有身孕了?”男人那雙徽墨一般漆黑的眸子裏麵,有驚有喜。
“中尉還是把我剛剛的話,聽全了再說話吧。”
聽全了?
江鐸皺了皺眉,看著玉蔻冷若冰霜的臉龐,也不敢再問,隻得凝神回想玉蔻先前的話。
她好像說小月有身孕了,然後讓自己順坡下驢,答應她什麼來著?
哦,對了,是小月不想要那個孩子,夫人讓自己順坡下驢,答應——
想到這,江鐸整個人都狠狠地一震。
小月,不想要他們的孩子?
一股從未有過的鈍痛突地襲上江鐸心頭,難受得讓他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他很想直接否決,不行!我不同意!
可是,之前他逃避對小月負責的前情,卻似一座重重大泰山一般,牢牢地壓在他的心頭,讓他沒有臉麵,可以無恥地說出那樣的話來。
但若就此同意,他又,實在不忍。
看見江鐸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用力之大,使得指頭都有些泛白了,坐在矮幾後方的玉蔻,心裏才稍稍順暢了些。
江鐸難受了?
這才對嘛。
孩子可不是小月一個人弄出來的,憑什麼隻讓小月一個人承受,意料之外的孩子所帶來的痛苦?他也該嚐嚐!
緊緊地抿著唇色偏淺的雙唇片刻後,江鐸到底是不肯死心,擠出一個諂媚的微笑出來後,他厚著臉皮懇求玉蔻:“夫人,能不能讓微臣見小月一麵?有些話微臣想對她說,在微臣,決定孩子的去留之前。”
玉蔻沒有立即回複,而是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遙遙盯著江鐸的臉龐打量。
他此舉,究竟是純粹為了孩子,還是,有一些是因為小月?
若是後者還好,如果是前者,她是不想讓他見小月的。
可是,什麼也看不出來啊!
玉蔻有些煩惱,頓了頓後,才偏頭吩咐旁邊的關嬤嬤:“關嬤嬤,帶他去小月的房間。”
算了算了,無論前者後者,小月應該都是想見他的,那就讓他去吧。
關嬤嬤連忙應下。
……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小月把昨天晚上就已經全部都收拾好了的,自己去京兆郡要帶的東西一一自原先整理好了的包裹中取出來後,慢慢地清點著。
一刻,也不肯讓自己閑下來。
免得會忍不住地去想肚子裏的孩子。
被關嬤嬤領到了小月的房間門口後,江鐸推門而入時,墨黑的眸子略略一轉,便發現了坐在不遠處的一張紫檀木矮幾後方,正緩緩地疊著衣服的小月。
慢慢地踱步過去後,江鐸矮身在小月的身側坐下,探出右手,覆在小月因發現了他的到來後,而僵住在了矮幾上的雙手手背上:“小月,不要落掉我們的孩子,嫁給我,讓我對你和孩子負責,好嗎?”
負責。
那日早上,她因為他夜裏喊的是另一個女人的閨名,知道他心裏另有心上人後,不想他為難,也害怕從他的嘴裏聽見不想對自己負責的話會崩潰,於是搶在他之前,說晚上的事情隻是一場意外,大家都忘了吧。
他當時,同意了。
其實,清白之身於一個女子而言,何其的重要,她理智上能夠做出不讓他負責的落落大方之舉,心裏麵,又何嚐沒有想過,他之後,會不會不忍,回頭還是想對她負責。
隻可惜,一等就是很多,很多天。
他都沒有想對她負責的意思。
現在,他知道自己有他的孩子了後,倒是願意對她負責了——
明明,是期待過很久的一件事,此時此刻,終於得到了當初想要的答案,不,她當初根本就沒有想過可以成為他的妻子,知道他身份尊貴,隻想著做一個妾,跟隨在他的身邊就好了……現在,他願意給出的,明明比自己想要的還多,可為什麼,她卻隻覺得有如針刺般的密密麻麻的疼痛,像一張大網,緊緊地網住了自己的心,絞得她窒息般地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