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2 / 3)

她眼底的希望和企盼,像是無數個星辰,將她的那雙圓圓的眸子,襯托的格外亮眼,宛若長相無辜之極的小貓兒小狗兒,讓人實在於心不忍再度讓她失望。

“我隻是想說,雞湯很好喝。”張少錦手中的碗,依舊停靠在唇邊,他方才抿了一口,朝著她笑了笑,笑容依舊溫和文雅,完全不像是外人描述的商人精明狡猾形象。

雖然不是她所期盼的事兒,但能夠得到主子的稱讚,她還是很歡喜,雖然隻有自己才清楚原因為何,但哪怕隻要張少錦一點頭,一微笑,她就會覺得再忙碌,也是無比甜蜜美好的事兒。“廚房還有一小鍋呢,少爺要是喜歡,待會兒我再送一盅來。”

“再說吧。”張少錦微微點頭,比起姑娘的熱情而言,他更像是一碗溫水,對任何人都是如此的平靜溫和,卻沒有任何的熱度,他這樣為人處世的法子,在商場上不必跟那些不入流的商人狼狽為奸,同流合汙,卻也鮮少會得罪人。但這也是他被外界傳的越來越神秘的原因,他或許是一個成功的商人,卻並不喜歡拋頭露麵的應酬,他選擇上的商戶,都是為人正直的,不法商販根本無法跟他合作交易,這已經是不成文的規定。

“少爺,那我先走了。”看張少錦實在無暇顧及她,她也唯有打消了心中的希冀,失望地走開。

待這個姑娘離開,張少錦審核完這一頁的賬目,將這一碗雞湯喝的一幹二淨,站起身來,伸展了身子,這才走向外堂,突地停下了腳步。

窗前的長台上,放置著一隻白色狹長梅瓶,一支白梅宛若是用白雪做成的,幹淨的沒有任何一點雜色,是這個世上最清淨的顏色。

是他方才隨口說起的,但她卻認真去做,仿佛她向來如此,從不違逆主子的命令。

不過,他甚至不知她何時再回來的,方才定是算賬算的太專心,不過她當真是個乖巧聽話的下人,哪一日她不出現自己的麵前,他定會懷疑她是否生了病,不知不覺,他已經很習慣這個纏人的丫頭伺候他左右了。

他細細回想,這個女子的全名,叫做。張少錦的眉頭深深皺著,他居然不知道這個姑娘的名字,但聽管家叫她小薑,他也就這麼喊了。

打開了外堂的大門,他望向庭院之中,才發覺他所好奇的那位黃衣姑娘,依舊站在長廊上,她踮起腳尖,費力地將長廊上的積雪掃清,不知到底是因為沒有太多力氣,還是因為手中的掃帚實在不順手,她的動作格外笨拙,一小灘積雪而已,她硬是掃了好久也掃不動,讓人很難將那個廚藝一絕看來伶俐能幹的丫頭聯係到一塊去。

“你叫什麼名字?”張少錦幾步走到她的身後,淡淡問了句。

“小薑。”姑娘狐疑地轉過頭來,張家每個人都會親切地喚她一聲小薑,張少錦也是如此,為何又如此健忘?看來,定是看賬冊的時間太長,她往後要多去市場買些核桃回來給主子補腦才行。

話音未落,手中的掃帚已然被張少錦接了過去,他不遺餘力地將那一堆積雪掃到最角落,他當然不會責怪小薑做事不利索,她本不是他的貼身丫鬟,除了過問主子的一日三餐之外,她不必做這些散碎的粗活。

“我問的是你的名字。”張少錦將掃帚依靠在圓柱上,他的臉上依舊還有一抹笑容,不知為何,她卻突地心中一熱。

他是張家的主人,他居然看她沒力氣掃雪而將這個活兒接到自己手裏做了,而且,他方才是在問自己的真名呢!她身子一震,隻因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太倉促太意外,根本不知該如何回應,卻又生怕錯過這麼好的機會,她轉念一想,脫口而出:“薑小芹。”

“你的名字真豐富。”張少錦聞到此處,扯唇一笑,莞爾的神態,依舊看來迷人可靠。這個女子的名兒,或許是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的特別。話鋒一轉,他望向漲紅了臉的小薑,低聲道。“又有薑,又有芹,怪不得你的手藝這麼絕。”

“我爹以前是酒樓的廚子,他跟我娘說,薑可以調味,芹菜也有獨特的味道,一個濃重可以去腥,一個清新可以爽口,而且啊……這兩樣東西,都是對身體很有益的……對了對了,薑茶暖胃,驅走身體裏的寒氣,你不是很喜歡我做的薑茶嗎?還有還有,水芹炒牛肉,上回我給你做了,你也說很喜歡啊……”娃娃臉的小薑姑娘聞言,多話的像是一隻麻雀,那雙圓圓的眼眸,更是閃閃發光,豐盈的粉唇一開一合,宛若不打算關上一樣。

張少錦神色不變,泰然處之,不過心裏自然傳來些許複雜的情緒。看她一旦話匣子打開了,就像是一股海浪朝著自己迎麵撲來一般,仿佛若是他不打斷她,她要纏著自己說上一天一夜,永不停息。

是他的錯覺嗎?

她好像很期盼他詢問她的名字,不,或許是詢問有關她的一切,像是她在張家,已經憋了好多日,如今才能得到傾訴的良機。

這不是變著法子要說他似乎原本就很喜歡薑和芹,原本就跟她自己有著不解之緣?

“小薑,你沒必要將家裏的所有事都跟我講。”張少錦看她終於說完了,才這樣笑道,他當真是有教養的男人,哪怕小薑多話,他也不曾打斷她的話,而是安靜耐心地聽完了。不過,趁著這個空檔,他當真要提醒小薑一句,否則,他當真懷疑小薑要將祖宗八代經營的行當,都來跟自己報備一遍。

“少爺,我隻是太高興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兒,她爹常常數落自己,說她就是麻雀轉世沒有半點定性,還說這世上沒有男人喜歡多嘴多舌的女人,可是她平日裏都做的很好,忍耐住想跟他傾訴的衝動,不過方才她居然又原形畢露,這下子可怎麼是好,是不是往後主子都會覺得自己很討厭,再也不跟她搭話了?

“高興什麼?”張少錦發覺這個姑娘的話,他當真很難理解,雲裏霧裏,令人費解。

不過,她說的話當然很有趣,臉上的神情也格外生動,或許是連這幾日翻看賬冊百無聊賴,此刻他才願意跟她多說幾句解解悶。

她的臉上滿是失望神色,令她純真的娃娃臉上,抬著晶燦燦的圓眸子看他,更多了幾分無辜神態:“我到張家已經有兩年了,你才問起我的名字。”雖然聽他小薑小薑的使喚她,她也會覺得這個名字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時候,格外悅耳動聽,甚至覺得這個名字是獨一無二的。不過或許是女兒家的心思太細膩複雜,她還是希望他知道自己的名字,知道她的一切。

張少錦有半響怔然,張家少說也有十個下人,他又不是一年到頭都在江南的府邸,身為主子自然不會知曉府中每一個下人的名字,這……難道很令人傷心嗎?

至少,他還記得她是小薑,而不是小王小李小梅小孫啊。

可為何,他覺得她好像對此很傷心,也等候了自己好久好久?聽她說她到張家已經兩年,為何突然有了少婦苦守空房的苦澀滋味?好像他這個當主子的,讓她這個小廚娘失望透頂?

論及整個杭州的商賈之家,他對待下人一向是寬容的,為何聽了小薑的話,他覺得自己身上的罪名重的像是幾座大山一樣,而且百口莫辯,也很難推卸責任?

是他做錯了嗎?精明的張少錦,也居然有了毫無頭緒的時候。

這丫頭,當真是又有趣,又古怪。

“不過還是好的,至少不是問都不問,就快到時間了,我也不怕主子往後想起我不知道我的名字了。”

她的肩膀無聲垮下,喃喃自語了一番,才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張少錦的視線。

小薑說的話,當真令人匪夷所思。

為何今日見小薑離開,張少錦突然很想喊她回來,問個清楚?

一種不太痛快的感覺,在心頭油然而生,他久久站在長廊下,百思不得其解,像是一本很清楚的賬目擺放在自己的麵前,他找了很多次,卻找不到到底是何處有了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