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堯回宮團聚
偏殿之內,如今已經過了午膳的時候,將楊念送出了偏殿,瓊音也抵達了宮裏。穆瑾寧交代她特意泡了茶,不多久之後,公孫木陽走到了偏殿的門口,穆瑾寧起身緩步走向前,笑著說道。
“公孫大人,請坐。”
公孫大人回以一笑,走入偏殿外堂,坐入紅木椅內,昨日聽聞這兒有人喪命,但他暗自打量穆瑾寧的神情,她沒有半分異樣,神態平和,偏殿內的桌椅擺設也沒有太多更換的痕跡,仿佛她昨夜一夜好眠,全然無所顧忌,儀態大方,進退得體,的確像是能做大事的女人,絕不會因為無謂的小事而戰戰兢兢。
“您昨日休息的好嗎?”
從瓊音的手掌接過來這一杯茶,公孫木陽低低問了一句,宛若對上位者的問候。
“昨夜跟楊念一道睡的,格外安心。”穆瑾寧彎唇一笑,眸光平和,若沒有腹中皇嗣的保護,她亦不能讓皇宮的侍衛統領,天子最信任的臣子為自己保駕護航。話鋒一轉,她一身端莊和善,嗓音清冷。
“昨日公孫大人送完信就走,來去匆匆,我還來不及答謝大人。今日得了個空,我當真要謝謝大人,否則我也不會得到皇上的親筆書信和口諭……”
若不是此時緊急,公孫木陽想必也不願冒天下之大不韙,畢竟他也對軍營之中的情勢並不了解,告知天子,若天子身負重傷,再知此事,龍體維和,更是有很大的風險。
“若是此回能幫您保住皇嗣,老臣想這也是皇上所期望的。”公孫木陽當然是個聰明精明的人,他並不是穆瑾寧的心腹,但絕不會違背天子的意思,一旦觸怒天子,不管他過去的功勞有多大,也不見得可以安然地辭官回鄉。穆瑾寧下令幽禁祺貴人,不曾動祺貴人一根手指天的決定,表麵看來,卻讓人頗為費解。他淡淡睇著穆瑾寧,仿佛狐疑地問了句:“不過,祺貴人生性傲氣冷漠,不肯輕易認輸,老臣認為,還不如早些將她定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公孫大人生擔心祺貴人去找她父親跟舅父為自己解圍……”穆瑾寧的眸光轉沉,祺貴人如今在玉清宮內定是飽受折磨,正因為最後一線希望,她垂死掙紮,這便是祺貴人跟鴛鴦的不同之處,鴛鴦這等下人會咬舌自盡,而祺貴人,哪怕還有一口氣也會想要活著。隻因,祺貴人有不同常人的背景和家族勢力,既然腰際還拴著救命稻草,祺貴人如何會甘心赴死?
公孫木陽望著說話的女人,穆瑾寧的心裏有這個念頭,看來是深思熟慮之後,才壓下心中怒火不曾輕易要了祺貴人的性命,他更想聽聽穆瑾寧的心思。“正是。”
穆瑾寧久久凝視著公孫木陽,唇畔的笑意愈發深了,她的眼底愈發清晰明亮,仿佛能將人心都照出來:“即便如此,還是等皇上會來將此事查個清楚,再做定奪來的妥當,我腹中的皇嗣不隻是我一個人的孩子,也是皇上的親生骨肉。我不願在皇上回來之前泄私憤,將祺貴人先斬後奏,正如大人所想,祺貴人若是在宮裏突然死了,娘家必會鬧翻天,皇上又不在宮裏,於我於這個孩子,都會多很多煩憂。”
公孫木陽聽她這麼說,更覺這個女人不簡單,她不隻是不想讓自己的手上沾上鮮血,更是千方百計想要保住自己的骨肉,或許是她說的真摯萬分,真切誠心,全然不像是有任何野心,才打動了他的心。
穆瑾寧輕輕喟歎了一聲,美麗的眸子之內閃過一道晦暗,她輕聲細語,但嗓音落在偏殿之內,字正腔圓,全然沒有怯弱的味道。“皇上回宮後,定能公私分明地處置祺貴人,皇上說的話,一言九鼎,證據確鑿,祺貴人的娘家再不甘心,也怨不得別人。礙於皇上的威儀,他們絕不會有二話,畢竟祺貴人有錯在先,這世上有誰敢為陷害皇嗣的人求情?若她娘家不怕惹火燒身,定不會輕舉妄動。至少這些不論皇上做何等決定,我都沒有異議,任何人也不會再有異議,此事這般了結,才不會拖泥帶水,後患無窮。”
她對後宮朝廷根本不願插手,後妃一個個看似不過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其實樹大根深,若是祺貴人死在一個還沒有名分的女人手裏,祺貴人的娘家勢必怨氣極深,往後更會處處刁難穆瑾寧,哪怕不是明著來,也是使些軟刀子,對她有害無益。既然祺貴人已經認罪,此事對穆瑾寧格外有利,祺貴人哪怕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更別想留在後宮跟她為敵。她不必心急火燎地處置祺貴人的性命,而給自己往後上位的機會再安置一個障礙。公孫木陽愈發對她刮目相看,她看來溫柔平和,宛若水中青蓮,卻並非毫無智謀的女人。
穆瑾寧隱約知曉公孫木陽的句句追問的用意,並非是他當真狐疑不解,好奇困惑,而是。對自己的試探罷了。他既然知曉這個皇嗣的重要,更會暗中試探皇嗣的親生母親是否能夠重新贏得皇上賜予的恩惠榮光,若是無能之人,她即便有了皇上的親骨肉,也不過擁有虛名,公孫木陽也不必站在她這邊,哪怕到時她想籠絡人心,為時已晚。若是想親自撫養皇嗣長大,她就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想到此處,她將眸光移開,從公孫木陽的臉上看不出他的心思和想法,他不會將所有事都擺在臉上,因此更加深沉難測,她抿唇一笑,仿佛為此傷神已久,有些力不從心。“我的想法在公孫大人看來,或許太過膚淺,就當是我不願再為此事而傷神費心,畢竟,身懷六甲的女人,還是做事小心穩妥些好,公孫大人,你說是嗎?”
公孫木陽聽得出其中的言下之意,神色緩和許多,連連笑道:“既然您發話了,老臣就讓王統領命人嚴加看管玉清宮,下人進出盤查清楚,決不讓人走路風聲,泄露消息。”
“又要勞煩公孫大人了。”穆瑾寧默默一點螓首,言語之內有幾分恭敬,更多的是處亂不驚的從容。
不多久,紫鵑從門外走進來,朝著兩人福了個身,輕聲說道。“公孫大人,榮公公方才來了,祺貴人的婢女哭著說祺貴人得了惡疾,要為祺貴人找個禦醫,榮公公問您的意思。”
穆瑾寧聞言,神色平靜地側過臉去,從茶幾上端起盛滿清水的茶碗,湊到自己的唇邊,不動聲色,喝了一口。
仿佛,這些話,她根本沒有聽到一樣安寧自若。
公孫木陽審視著穆瑾寧的從容淡然,當然更有了打算,側過身子,朝著紫鵑揚聲說道,毫不猶豫就回絕了:“若不是要緊的病,拖延幾日也無可厚非,等皇上回來,她的病就該好了。”
算計皇嗣的人,本該受點苦,更別提祺貴人如今是在自作自受。
公孫木陽看過世間百態,更知人心不可靠,後宮的女人更是不可靠。這種伎倆說不準是祺貴人的心機而已,祺貴人生的珠圓玉潤,不像是個弱不禁風的女人,如何就在這個關鍵時候生了病?定是婢女說了外麵哪怕是在飯菜裏麵也要盤查清楚,才會想到要找禦醫,以為主人看病的幌子,為祺貴人鋪一條退路。勾結藥膳房的朱太醫在前,如今再用錢財差使一個禦醫更是熟能生巧,哪怕耗費所有金銀細軟,隻求打動禦醫的貪心,為她帶一個口信去宮外娘家,讓娘家人為她出謀劃策。隻可惜啊,可惜祺貴人始終低估了她如今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