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堯為她考慮周全(3 / 3)

“娘娘覺得我對皇上而言,也是有害無益的人?才加以阻擾?”薛月敏心中有氣,卻不曾表露在臉上,方才的恭順漸漸退去,唯有骨子裏的清傲,愈發顯然。

“薛小姐,我跟你並不相識,你這般妄自揣摩,看來也很是小氣。”穆槿寧笑意一斂,她並不擔心秦昊堯將宮外女子帶入宮去,亦不在秦昊堯麵前抹黑薛月敏一句,薛月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讓人生不出喜歡。

“我對娘娘是不太了解,今日相見,我看娘娘是個真性情之人,我亦不願在娘娘麵前耍些小伎倆,貽笑大方,此趟前來,我給娘娘帶了一份禮物。”薛月敏看穆槿寧一臉薄怒,收斂了心中不快,沉靜地說下去。

薛月敏是個清高的女子,說來並非穆槿寧同道中人,不過她倒是直率,穆槿寧沉默半響,眼底的眸光愈發深沉。

“什麼禮物?”穆槿寧並無半分在意,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她很想看看,薛月敏這回前來為何如此成竹在胸。

薛月敏咬緊牙關,雙膝一彎,跪在穆槿寧的麵前,雖然朝著她下跪,卻沒有半分卑賤姿態,依舊清傲如竹。“就在娘娘眼前。”

“你?”穆槿寧眸光一滅,臉上再無任何喜怒,微微挑眉,看來薛月敏是孤注一擲,是來討自己的歡心。

“娘娘是皇上麵前的紅人,這世間的珍寶也絕不會放在眼底,薛家的確有些家底,不過是殷實小富之家,卻也難覓得能進娘娘眼底的不俗之物,思來想去,我想這份禮物,才不會有所差錯。”薛月敏言辭真摯,眼底灼灼,說的再認真不過。

穆槿寧垂下長睫,輕輕偏過螓首,望向那窗外景色,她依舊在過去跟現實之中浮浮沉沉,沒想過靠近天子的地位,已經為她惹來了不少的難關和麻煩。她心中自有心思,輕聲喟歎,但她卻並非被薛月敏所打動,若是以前,她興許還會動心,哪怕無法答應薛月敏,也會好言相勸,自從她看清鏡中的自己到底是何等的麵貌,她的仁慈……說不定在將來的某一日,便成為抵住她脖頸的利刃。“薛小姐的想法可真是妙,怪不得能釀造出清新的美酒,人人隻道金銀珠寶就是貴禮,哪及一個人雙手奉上的忠心誠意?”

很多事,她做不了主,隻能無動於衷。她如今理清了跟幾個故人之間的關係,常常在獨自一人的時候思前想後,若不是當年想要幫助太子跟太子妃,想出計謀幫助他們出逃出宮,也不會惹來這麼多事端,甚至險些害的他們一家子溺斃在江南湖底。更別提,她跟薛月敏並非熟識之人,她若是引薦薛月敏進宮,這個女人會一輩子感恩戴德地活著,還是尋得機會就要鏟除異己?而她跟秦昊堯之間的情分,也會因此事而撼動。

“娘娘慧眼,我亦不拐彎抹角,說些違心的話。若是娘娘肯為我在皇上麵前說幾句,若一旦心願達成,往後我便是娘娘這邊的人,無論娘娘要天上的星星還是水中的月亮,我都會盡心去做,此生絕不會有二心。”薛月敏洞察著穆槿寧的神情,說的愈發動容,舌燦蓮花,順其自然。

薛月敏果然是一個心思細密的女人,她奉上自己的心,其實說的不是這麼簡單,要找一個忠實的奴婢何其容易,薛月敏示忠心的更是。她身後薛家的人脈勢力財富,隻為了能成為後宮的女子。不曾拿來任何珍寶,顯得這般行徑與眾不同,毫無銅臭,更顯忠心可鑒。

她跟自己表明的,是她這輩子不會成為穆槿寧的敵人,永遠都是她的盟友,無論後宮紛爭多麼險惡,多一個人的支持,總比多一個人的敵對來的安全。

若是別的後妃,一定會多多少少被薛月敏的舉動所打動吧。穆槿寧輕鎖眉頭,凝視著跪在自己身前的年輕女子半響,才站起身來,扶著她起身。

薛月敏唇畔的一抹笑意,雖不明顯,卻還是不曾逃開穆槿寧的眼底,她扶自己起來,自然便是應允了她的建議。

穆槿寧不動聲色,仔細審視著這個女子,突地想起秦昊堯前些日子說過的話,身為天子,有自己的責任,必須麵臨許多的抉擇。

而她,往後也會麵臨諸多抉擇,秦昊堯讓她相信,這世上唯有他可完完全全地信任。

“若是皇上來問我,我亦不會勸服皇上選擇薛小姐你。”穆槿寧的下一句,卻宛若驚天霹靂,打的薛月敏血色全無,振聾發聵。

“娘娘。”她低呼一聲,不知此事到底何時開始不再順利,更不知她到底錯在哪兒。

“往後,皇上身邊是需要有人服侍,但不是薛小姐。”穆槿寧釋懷一笑,直直望著那雙不無錯愕的眼眸,不難看出薛月敏的驚慌。

那是,以為自己可以贏得整盤棋,卻突然落敗的神情。

“身為女子,我看得出來薛小姐是個有才之人,或許在杭州城內也是佼佼者,你的傲氣原本沒錯。天下女子何其之多,若是都是一些庸俗之人,亦不會讓皇上多看一眼。”頓了頓,穆槿寧將眸光從薛月敏的身上移開,她眼底清冽肅然,嗓音清冷:“隻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你的傲氣若不能得來聖上歡心,你就該另謀出路。正如你所言,再好的酒,也希望等一個識貨之人,而並非被人胡亂買走,嫌棄厭惡。”

薛月敏方才被潑了一盆子冷水般麻木不仁,她微微怔了怔,這些話原本是為了討好天子在酒席上說的,為何穆槿寧將它再說一遍,卻又有了別的用意?

隻聽得穆槿寧淡然笑著,她轉頭看著怔然的女子,眸光更盛,仿佛火光乍現。“為何說到這酒薛小姐如此在行精通其中之道,用在人的身上,就稍顯遲鈍呢?”

張了張嘴,薛月敏卻發覺自己像是詞窮,竟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她的麵色白了白,更是無言以對。

“後宮繁華美麗,這是薛小姐心裏想的吧,你當真親眼見過哪怕一回嗎?”穆槿寧走近一步,眸光大放異彩,宛若咄咄逼人的氣勢,從溫柔婉約的身子骨裏散發出來,逼得薛月敏幾乎想要後退,根本招架不來。“若沒有親眼見過,你這般聰明的女子又當真相信世間傳聞,口口相傳?哪怕用眼睛看過,你又相信這並非海市蜃樓,一時幻境,當真時時刻刻都如此令人豔羨?”

薛月敏從未這麼近地看過這位後妃,這個女子眼底的烈焰,仿佛要將她燃燒殆盡,燒成灰來,她突地胸口一熱,拳頭緊握。

“你若是哪一日被折斷了這一身傲骨,會痛不欲生的。”

穆槿寧回過身去,不再看她,眼底漸漸褪去了火焰的光耀,恢複成往日的平靜溫和,她深深望向臨河風景,眼下的河水極致溫柔。

但再溫柔的河水,一旦到了雨季,也常常成為吞噬千家萬戶的洪水猛獸,成為人人懼怕的災禍。

她不願偽善而活。

若是別人覺得這是可怕一麵,也就隨他們去吧。

她或許是自私,想過幾天安生日子,也想讓天子過安靜無憂的生活。

他既然無意,她又何必忤逆他?

拒絕了薛月敏,看似殘忍,卻也是最好的決定。

穆槿寧這般想著,突然一身輕鬆,她並非十足厭惡薛月敏這個女子,她同樣欣賞薛月敏的巧思才情,但不知為何,說出最後那一句話的時候,她居然也能感同身受其中刻骨般的心痛。

仿佛,誰在無邊無際的歲月之中,也被命運用力折斷了傲骨,曾經痛苦至極地苟延殘喘,甚至連自己最初麵目都全部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