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曾見過那幾位後妃,不敢斷定,不過看兩人情意篤深,想來也八九不離十。”薛學清歎了口氣,隻怪自己到最後才看清,早知天子帶後妃出宮,他要唱著一出戲的話,至少該先摸清楚這位後妃的脾氣,不然,此事就不好收場了。後妃若是能夠在天子耳畔吹吹枕邊風,或許此事就有希望。
“那爹爹為何還要開那個口?豈不是讓女兒為難。”薛月敏更覺難堪,擰著眉頭,心中自然有些不快,她雖然不曾親眼見著,但也是大戶人家的出身,望族之中的妻妾之中已經很難相處,恨不得事事爭鋒,後宮爭寵更可見一斑。聰慧的後妃,還能看不出這次爹爹獻酒實則獻人的意思麼?若是想要保住自己得寵地位,一定會在背後扇陰風,哪裏容得下新人進宮奪取自己的風頭?
他們這一回,怕是算錯了計謀,怕是弄巧成拙了。
皇上有意,後妃攔阻的話,也沒有幾分把握。薛月敏不無悔恨,在酒席之上,不曾仔細打量著那位後妃,後宮之中能得寵的紅人,定是心思細膩,善於心計之人,是否能有寬闊胸襟,也是未知之事。
這一路上,薛學清跟薛月敏兩人,各有心思。
直到馬車徐徐停在薛家門口,薛學清睇著自己的女兒,沉默許久,意味深長地說了句:“皇上下江南,也是幾年難得一回,聽聞宮裏今年又沒有要選秀的準備,看來皇上是不打算再冊封幾位後妃進宮了。既然如此,皇上如今才剛來了杭州,我們就有一線機會。”
“皇上的眼底隻有那位娘娘,我們薛家還能有什麼機會可言?在酒桌上說的那句話,爹爹是沒聽清楚其中涵義,女兒可是聽的一分不差。”薛月敏見薛學清還不曾徹底死心,麵色更加慘白,身為大家閨秀,自然也有傲氣和心氣。
薛學清見狀,麵色凝重,急急追問一句:“所以你才說身子不適早早就下樓來了?”
“我以為一國天子,總該看到別人看不到的絕妙之處,隻是敏兒並非是他杯中之酒,我們又何必再送上去自取屈辱?”薛月敏別過臉去,越說越清傲,她並非無人追逐,更不是毫無才情,如今虛度光陰十九載,不過是心高氣傲,不願隨波逐流而已。而天子卻不曾為她動心,自然是讓她心中不悅至極,滿心寒意。
薛學清見女兒又在鬧小姐脾氣,也不無介懷,指著薛月敏冷冷說道。“能讓皇上看你一眼,就是你今生的福分,不管是喜是憂,難道我們還要讓這個大好的機會白白流走麼?”
“流水無情,落花有意,古往今來,這等一廂情願的情事,都不會有好結果的。”薛月敏的臉上閃過一道不屑和苦澀,她將螓首輕輕靠在馬車內側,她原以為自己會讓天子眼前一亮,驚為天人,往後可以隨他一道前往京城皇宮,原來這一切,不過是她一個人的奢想。她是再好的美酒,也隻能留在杭州城內,進不來皇宮的大門。
薛學清徑自揣摩斟酌,這件事比他想的更不容易,薛家有女初長成,他之所以選上長女,長女有智謀,有主見,要是能進宮當後妃,薛家自然更能發揚光大。“我若是再去跟皇上提這件事,皇上自然不樂意。”
“爹爹不說那個公孫大人在皇上心目中有些分量,他智慧過人,有身份資曆,不如就著此事去跟公孫大人商量一回,問問他如何做才能達成所願,又不會為我們薛家遭來災禍,能順順當當地將此事化解了最好。”薛月敏驀地想起什麼,轉過身來,眸光之內盡是希冀的光耀,輕聲說道。
“還是我女兒聰明。隻是這公孫木揚年紀雖大,卻一點不犯糊塗,總是說些虛實難辨的話,朝中也鮮少有人能夠投其所好,他若說不願插手此事,我一時半會還想不出到底要怎麼討他的好呢。”
薛學清皺著眉頭,由薛月敏扶著下了馬車,緩步走入薛家,薛月敏看他如此擔憂,不禁笑道安撫。“這世上誰還沒有一個愛好呢?這事女兒是幫不了爹爹了,隻能勞煩爹爹花心思好好想想。”
“這是女兒的終身大事,若能成就這樁喜事,爹爹顏麵有光,自然要為女兒出一把力。”薛學清舒展了眉頭的褶皺,跨入門檻,在仕途之上若要有所功勞成績那是難事,若是能倚靠女兒而飛黃騰達,薛家不難成為一等一的名門之家。“多謝爹爹。”
薛月敏聞到此處,這才滿麵是笑,宛若春風拂麵,既然皇上還不是馬上就要離開杭州城,她就不該太早自怨自艾。
秦昊堯跟穆槿寧一道走在西湖邊,朗風徐徐,這幾日都是難得的豔陽天,若不是晌午的酒宴又生是非,他們或許也不會各懷心事。
穆槿寧見他走的越來越慢,最終停下腳步來,止步不前,兩人站在涼亭之內,徑自沉默了許久,她才第一個開口:“我看那位薛家小姐,有才有德,心靈手巧,賢淑得體,皇上當真不再繼續考慮一下?若你對她有意,也可將她帶去京城。”
秦昊堯聞到此處,並非勃然大怒,而是眼神幽深地凝視著說話的女子,黑眸落在那雙清靈的眼眸之內,穆槿寧不等秦昊堯開口,直接說道:“皇上莫要再問這些是否是我的真心話,也莫要為這些話而氣惱。我隻是事後想想,皇上身邊多一個善解人意的妃嬪也未嚐不可,多個人多分關心體貼……”
“朕知道你在擔心何事,船到橋頭自然直,任何事到朕的手裏,都會有辦法。”秦昊堯捉住她的柔荑,說的自然而然,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動那個念頭。
穆槿寧清楚他們總有一日會麵對這樣的情景,該來的遲早要來,在江南度過快一個月的時候了,她跟秦昊堯朝夕相對,總也有些感情,此番征詢天子的意思,不是生氣,不是無理取鬧,更不會無端端地鬧脾氣耍心機。經曆磨難之後,她說起此事,也當真坦然釋懷了。
秦昊堯在穆槿寧的身上,隻見著坦然,他的心中仿佛更是複雜難辨,也不知該是覺得大鬆一口氣。
“皇上想給我一條出路,想讓我過比任何人都更安逸的生活,將心比心,我亦不願因我之故,將此事鬧得無法收場。”穆槿寧將螓首倚靠在他的胸前,神色溫柔,說的深情溫柔。“皇上不必太過在意我的想法,若是薛小姐頗得你心,就把她帶回京城吧,不管名分如何,我不願皇上往後心生悔恨。”
她或許不能為天子做許多事,既然如此,又何必困住彼此?哪怕是念著舊情,她也沒有任何道理獨占他。
“朕等了你四年了,你也該看出來,朕不是沒有耐性。”秦昊堯淡淡說了句,輕描淡寫,卻是發自真心。
“我已經讓皇上耗費了四年的大好時光,萬萬不會讓皇上再耗費更多的時間。”她神色懇切,既然此生無法盡善盡美,不如坦然瀟灑一些。
見秦昊堯依舊麵色沉鬱,黑眸之內盡是冷然,宛若寒冰一般枯寂。
他這些年來能遺忘就遺忘,能忽略就忽略,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見穆槿寧如此坦然,看她說的如此深刻,他的確應該做出一個決斷。畢竟這件事,也不是能拖就拖,拖上一輩子。
素白柔荑輕輕貼上他的華服上,她凝視著秦昊堯外袍上的銀色圖紋,眼底再無任何尖銳,佯裝不知秦昊堯的不快忌諱,低聲細語。
“我唱首曲子給皇上聽,好麼?”
秦昊堯將低頭看她,輕輕摟住她的嬌軀,她自然也是擔心他動怒生氣,這回說了真心話,還想著要來討他的歡心,他除了應允,也隻能是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