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正在被懲罰(3 / 3)

秦昊堯為她撐著傘,兩人一道回了寢宮,這一路上雲歌都不曾開口,在她看來,如今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沒用了。

她任由兩名宮女為她換下身上濕透的衣裳,眼眸之中盡是冷淡眼神,她隻覺好笑至極,她根本無法三言兩語就為他解開心結,如今,卻最終還是搭上自己,越沉越深,無法自拔。

無力地依靠在床頭,她輕輕扯開衣袖,望著手腕上的那一圈淺黃色琥珀珠鏈,疲憊的心才得到些許寬慰,張少錦似乎是為了讓她往後的日子一帆風順,心想事成而特意贈與她,而如今,她根本無法說服皇帝,也讓自己陷入困境。

門被打開,有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雲歌轉過身去,不願看來人的麵孔,咽下滿滿當當的苦澀,藏匿在錦被之下的雙手早已緊握成拳。

“不管我跟那個人有幾分相似,請皇上看清楚,我並非她。若是皇上不自重的話,遲早會受到上蒼懲罰。”

她的嗓音透露出冷淡的清靈,這個皇帝並非愚蠢之人,隻是被情所困,理智根本敵不過感情。但他對任何人深情也好,絕情也罷,都是跟她毫無相幹的事,身為巫女,雖然可以傾聽世人的苦難,但絕不會對任何人過於親近,哪怕這個人是一國天子。

這是她對自己的威脅,隻是哪怕如此,秦昊堯還是見到她的純良。他自然更能看清雲歌的心,她如今除了威脅他之外,別無辦法。他不再朝前去,默默盯著那一道倩影,那麼大的雨,都無法澆熄他對她的渴望,壓抑了三年多的渴望,但他不能再把她逼得更緊。聞到此處,秦昊堯的唇畔溢出這麼一句,不像是玩笑話。“朕一直在等著懲罰。”如果是她的話,且放馬過來,他絕不還手,定會安心接受一切重罰。

或許,他如今就在受著懲罰。

看到心愛的女人就在自己的麵前,他卻什麼都不能做,甚至一回回被她的眼神刺傷,在這一場戰役中,他是失勢的那一方。沒有任何一回,更讓他品嚐這麼沉重的挫敗和失望。

說完這一句,她聽到秦昊堯的腳步聲越走越遠,隨即是關門的動靜,她的力氣和耐心在這一刻全部用磬,陡然挎下肩膀,麵色素白,咬牙取下臉上的珍珠麵罩,將它狠狠丟下床腳。

她即便始終戴著麵具,他看在眼底的還是記憶中的人影,她總算明白,為何他在私底下召見她的時候,總是不讓她戴著。隻因,他想在自己的臉上,找到幾分已故之人的影子。

“舅舅。”

奶聲奶氣的童聲,從門外傳來,不等身畔的女子鬆手,女娃就已經掙脫開了,奔向殿堂最高處的金色階梯。

秦昊堯聞言,當下就放下手中的奏折,他站起身來,走下階梯,小女娃撲向他,雙手緊抱著他的雙腿,嗬嗬直笑。

見到她,秦昊堯冷淡疏離的麵容上,也再無任何嚴峻,緩和親切幾分,彎下俊挺身子,一把利落地將女娃抱起。

這個女娃才兩歲多,正是語陽公主的女兒。心羽,天生愛笑,跟性子清冷孤傲的語陽公主沒有任何兩樣,這雙圓圓亮亮的眼眸一笑起來就像是天上的彎月,胖乎乎的小臉更顯可愛,跑了這一段路,臉頰上已然是一片緋紅。今日穿了一身嫩黃色,每每走動起來,更像是一尊討喜的金元寶似的,每當心羽進宮的時候,宮裏總是熱鬧許多。

“把孩子帶去花園。”

一道冷冰冰的女聲打破了此刻的寧靜,秦昊堯這才順著聲音望過去,站在殿堂之下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親妹妹語陽公主。

秦昊堯俊臉上的笑容,一刻間消失,麵無表情地將心羽放下,女娃眼巴巴地仰起頭望著一言不發的秦昊堯,睜大了清亮的雙眸,幾乎要哭出來一樣。語陽公主身邊的婢女見狀,也不敢得罪任何人,隻能低著頭,急急忙忙將心羽抱走。

“有什麼事就快說。”秦昊堯淡淡睇著語陽公主,依舊站在原地,卻也不曾主動靠近,他當然明白語陽公主來所為何事,他這個當兄長的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語陽的性情。沒什麼要緊的事,她絕不會隨意出現麻煩他。

語陽公主一身青色宮裝,梳妝得體,如今已經是一個女娃的娘親,清冷麵容上多了些許祥和,看來更加友善,她看著眼前的兄長也是最親的人,心中不無矛盾兩難,她冷冷淡淡地開口,要一探究竟。“前幾日我就問過王鐳了,皇兄的意思,這回是要讓趙尚死在天牢裏了,有侍衛攔著,我也不能見他一次麵。孩子已經整整十天不曾見過爹了,在駙馬府吵鬧的實在沒有辦法,我才帶她來的,皇兄就不能給我一個明明白白的說法嗎?”

“他犯得是欺君之罪,趙尚有這麼大的膽子,無法無天,任意妄為,就沒想過朕有朝一日會六親不認?”秦昊堯聞言,並不意外,冷哼一聲,隨即轉身走上一級級階梯,重新坐回金色龍椅之上。俊美麵容不近人情,一身無法驅散的寒意,哪怕來的是自己的親妹妹,他也沒有任何動搖猶豫的意思。

語陽公主不禁輕蹙眉頭,麵色覆上片片死白,心頭一沉,更覺此事棘手,她這個當妹妹的,如何會不懂若不是趙尚惹怒了兄長,兄長絕不會不顧自己的情麵,將趙尚打入天牢,甚至也不為她和心羽著想。因此,她在駙馬府雖然每一日都過得不安,但還是希望何時皇兄消了氣再來勸說,秦昊堯是個固執的男人,當年為了自己的婚事就諸多為難過趙尚,幸好這兩年心羽的出生拉近了彼此的關係,他也漸漸把趙尚看成是半個自己人。語陽公主深知在秦昊堯的氣頭上,她若是進宮,無疑是雪上加霜,火上澆油,隻是沒曾想過,等了十天,終究還是一樣的結果。

秦昊堯冷冷瞥過一眼,揚唇一笑,唯獨這笑容沒有一分親近寬容的意味,言下之意更是寒冰般決裂。“朕可以讓他當這個駙馬,當然也可以廢掉這個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