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歌取下麵具(1 / 3)

雲歌取下麵具

她眯起雙眸,廢了不小的力氣才看清眼前的男人是誰,不禁麵色一沉,如臨大敵。

“我會離開的。”

他不再羅嗦,一臉森冷寒意,近乎冷漠地發號施令,驅逐她離開木槿花樹下。“馬上滾,否則朕決不輕饒你,無論你是什麼人。”

他們如今不過是第二回見麵,但敵意,卻像是猛地在他們之間炸開的驚雷一樣,讓她幾乎無法預見往後的日子,到底還能如何平和相處。

在那一雙幽深勝過夜色的黑眸之內,她無法看到自己的身影,仿佛他根本不把她放在眼底的高高在上,不為所動。聖女頭銜於他而言,沒有任何的意義,那麼,他為何答應大食族的請求,為何讓她進宮卻又從不曾讓她為他祈福求安?

她輕挪腳步,不願過分激怒眼前的尊貴男人,她離開樹林,皎潔月光將她的身影披上一層銀光,站在月色之下,她臉上的珍珠麵罩每一粒米粒大小的淺白珍珠都閃耀著微光,因此她的麵目宛若也會發光一樣,天地之間的聖潔,在她的身上煥發出來。

“你不能殺我。”冷冷淡淡地丟下一句,她跟他保持距離,她突然理解了紅葉大巫醫為何在她離開大食族前封她為聖女,不隻是讓皇帝看到大食族的誠意,更是為了保護她自己……

可惜,她從未在這個年輕君王的身上見到任何的尊崇。所謂聖女,不過是凡夫俗子。

“你以為朕會害怕所謂的天神懲罰?朕向來不信這些。”他無聲冷笑,再俊美的麵龐,此刻也因為黑眸之中無邊無際的陰鶩更顯得扭曲邪佞。

若是蒼天有眼,若是天上有神,至少會寬仁待人,或許,穆瑾寧就不會死。

她擰著眉頭,麵色愈發難看,這個男人軟硬不吃,鐵石心腸,她當真不知該如何接近他,若是他眼中的一絲殺意,早已讓她不寒而栗。

若連殺機都無法察覺,或許她死也不冤枉。

如鯁在喉,她無法再多說一個字,她轉身就走,心久久難以平複,直到許久之後,她才停下腳步來,望向那片花樹,那個男人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冷凝的麵色漸漸緩和了幾分,讓他看來不再跟方才那般猙獰可怖。

“若為追憶,何必當初。”

背後這一道清冷嗓音,從風中襲來,宛若一陣寒意將他從思緒之中拉開,他不得不打斷了所有的回憶,冷著臉轉頭看著說話的女人。

她不知道這個君王身上發生的故事,但她能從他的眼底,從他的身上,看到他的悔恨和痛心,很奇怪的。就像是天神總算眷顧了她的身體,她能夠撥開頭頂的迷霧重重,感知前方的光耀。

她似乎可以看到他的過去。

哪怕,隻是一瞬間而已。

秦昊堯不禁眯起黑眸打量著她,這一句話居然輕而易舉戳中他心中最疼痛的傷口,他不動聲色,眉頭漸漸聚攏,繼而舒展開來,他不冷不熱地丟下一句。“朕可不太聽得懂你的話。”

“你不是在懷念一個人嗎?根本不在你身邊的人。”

她不假思索說出口,他深夜來到這個地方,絕不會是在漆黑夜色中賞景,無人到來的夜晚,更能放開自己的心,去想一些事,想一些人,不必在意別人目光。而眼前的這一座宮殿,平白無故如何會封鎖高牆,緊閉雙門,甚至連宮女都交代這裏絕不會停步多看一眼,仿佛是一個鬧鬼的地方?

與其說是天神給她的啟示,不如說是她對人心合理的揣摩罷了。

秦昊堯冷凝著臉,一步步逼近,她一開始的確被他眼底的陰暗嚇退,連連後退了好幾步,皇宮中人對碧軒宮緘默了好幾年了,不會有任何多嘴多舌的人告知一個外族人,那麼。她又是如何知曉這些事的?

但,他的憤怒,早已壓過了他的好奇。

她突然不再後退,逃避永遠不是最好的法子,她以那雙清麗眼眸對著他陰冷的麵孔,眼底的神情,似寬仁,似仁慈,似明淨,她擺出一副慈悲模樣,宛若神佛般試圖洗滌他心中的幽暗角落。

他幾乎有一瞬間,要沉溺入那一雙過分美麗的眼眸之中去,就像是誘導他一步步跟隨著她,走入一泉清亮的湖水,但越走下去,越是難以抽身,最後那些冰涼湖水,沒過了他的脖頸,大口大口灌入他的口鼻,要他溺斃。

隻是他的自製依舊勝過常人,他突然黑眸一閃,一刻的恍惚失神繼而不見,他長臂一伸,毫不費力地扼住她的脖頸,五指用力,她當下就痛得睜大雙眸,麵色泛白。

“大食族的聖女,你給朕聽著,朕這輩子從來不信鬼神之說,更不信邪術歪道,朕現在就能讓你死,你這張嘴還想說什麼?”

他的目光駭人幽冷,每一個字都令人不寒而栗,力道一分分加大,看著她緊蹙眉頭的痛苦神情,在貞婉皇後死後,沒有任何人再在秦昊堯的麵前提起她,眼前這個微不足道的外族女人當真是激怒了他,他甚至完全不在意她的死活。

“你這輩子不想解開那個心結?”她費盡全力吐出虛弱的氣音,他一身殺意,她的呼吸愈發艱難,她或許當真會死在他的手中。她死不要緊,可是,她還有想見的人,她還有對大食族的責任,她的死無法化解大聖王朝跟大食族之間暫時平息的矛盾,甚至,會讓一切事變得更糟更壞。

心結。

就在她漸漸無力合上眼眸的那一瞬,看著那張麵色如雪的麵龐,她擰著眉頭痛苦至極的瞬間,他突然鬆開了手,指尖殘留些許燙意,似乎在方才伸入了熾烈的火中。

秦昊堯找不到任何理由,為何在最後一刻會心軟,會下不了手,即便如此,他依舊不肯相信那是她以巫術作祟,操控他的身心。

這世上,沒有如此荒唐的鬼話。

她彎下腰,雙手覆上自己的脖頸,那裏正傳來一陣陣的灼熱,大口喘著氣,直到半響才恢複了神智。

她隻是垂死掙紮,卻沒想過最終的那一句話,居然當真讓他撤了手,不曾當場就掐斷她的脖子,盡管這件事對他而言沒什麼難的。

“心結,你能解?”他冷笑連連,斂眉,笑意褪去,他麵無表情地係好華服袖口的扣子,負手而立,她的窘迫映入那一雙黑眸,他依舊無動於衷,甚至不曾伸手扶她一把。

他宛若說笑的語氣,跟方才的猙獰扭曲判若兩人,更顯此人喜怒反複。的確,雲歌的任何話都像是玩笑,貞婉皇後已經離開世間三年出頭,人死不能複生,這個心結。他自然會帶入墳墓去。

她清楚話不投機半句多,但她既然已經答應大食族進宮,就要保住自己,同樣保住整個大食族。

她不能太看重個人的喜愛和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