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音驀地愣在原地,秦昊堯是王朝帝王,自然一言九鼎,決不食言,他說出來的話,很難收回去。宛若冰冷的刀劍,已經隔開她的手腕,瓊音再有膽識,也很難否認心中有莫名的不安和恐慌。
在瓊音眼底見到一絲難以掩飾的軟弱和懼怕,秦昊堯的黑眸之內一道冷意劃過,沒有半分仁慈軟化,他繼而凝神望著瑟瑟發抖的雪兒,薄唇上揚,他甚至不屑說出她們的名字,隻是長指一挑,已然下了不能收回的命令:“這個,不是體貼溫順?送去軍中。”
她們忠於穆瑾寧不是錯,但錯的是,她們忘記了這個皇宮的主人,真正能夠操控她們生死的人,是王朝的帝王。
送去軍中四個字,早已讓雪兒癱軟在地,宮內有些傳聞,據說左相宋大人落馬之後,他的義女曲琳琅也被牽連其中,據說她為宋大人做了不少違背良心的事,她在煙花之地保住清白之身在秦昊堯看來不過是自抬身價的清高賣弄,在處置宋祁之後,她也被送去了軍營,而那裏……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據說軍中根本不留女人,唯獨是被將士消遣的工具。如今,曲琳琅便是這樣的下場,而下一個,便是自己?
“聽清楚了就動手,朕不想在宮裏看到她們。”秦昊堯眼神一瞥,冷冷淡淡丟下一句,隨即再度攤開一本奏折,眼底沒有任何遲疑。
太監點了點頭,漸漸走下台階,下一瞬就要喊來門外的侍衛,將這兩人拖走。
“慢著!”
一道清冷的嗓音,隨著雙門的推開,傳入安謐的殿堂之內,穆瑾寧隻是隨意批了一件紅色的披風就疾步走來,紫鵑和紅梅一路跟著,如今縮在穆瑾寧的身後,根本不敢看皇上的眼神。
白色柔軟繡鞋跨過門檻,紫色裙裾緩緩搖曳生風,卻也不難看出她步步虛浮,穆瑾寧的腳步最終無聲停下,不曾垂下眸光望著跪在腳邊的兩個婢女,她蒼白消瘦的麵龐上,一臉堅決倔強,今日她甚至不曾朝著秦昊堯行禮請安,剛服下的藥丸在喉嚨泛出濃重的藥味,緊蹙眉頭,她忍耐著揚聲道。
“皇上這是做什麼?”
“沒有看住你,是她們的失誤。”秦昊堯卻不曾抬眼看她,更沒有任何掩飾的意思,他似乎一貫如此,光明堂堂。更別提如今根本沒人敢如此質問,唯獨她。“這些是她們應得的。”
穆瑾寧不禁眯起眼眸,眼底之中一片酸辣,讓她幾乎無法看清他的麵目。
他的專製狠毒,隨著地位權勢的更改,變本加厲。
也有人說她惡毒,但在此刻,她卻無法視而不見。
“是我的錯,何必遷怒她們?”穆瑾寧費力撐大眸子,眼神清亮,她不曾說謊,此事雪兒瓊音並不知曉,秦昊堯對她們的懲罰,實在過重。
“這回還想為她們說情?又要拿你的性命來威脅朕?”秦昊堯重重一拍桌案,他實在難以壓抑心中怒火,黑眸冷沉,直直對著她,滿目不悅。
她已經沒有任何資格跟他叫板,更沒有任何籌碼要挾他。
一樣的伎倆用多了,就沒用了。
“皇上該懲罰的人是我……”穆瑾寧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禁緊握成拳,無力從她頭頂上灌下,全身血液倒流,她根本找不出任何的借口,讓秦昊堯再度放她們一馬。但她又無法容忍如此殘酷的結局,毀掉兩個真誠善良的女子。因為她的緣故。
隻因在秦昊堯的眼底,她也是一個罪人。她的罪,是他認定她無法愛他,卻愛別人。她的罪,是背叛他,是侮辱他的付出和心血。她的罪,在於哪怕用盡自己最後短暫的時光,也在踐踏他的真心。
秦昊堯的眼底,多了太多太多無法看清楚的神色,他冷眼旁觀,挑起墨黑的濃眉,宛若自嘲:“你也清楚是嗎?”隻是偏偏,他根本無法重罰她!不隻是不舍,還有莫名複雜的情緒,讓他在感情的麵前,判若兩人,畏手畏腳。
不要期待什麼,這就是她的命運。
此刻的僵持,似乎她根本無力化解。
若她袖手旁觀,秦昊堯絕不是說說而已。他的心裏有氣,這股氣自然要發泄出來,因為知曉她命不久矣不能加注在她的身上,卻因此而遷怒到疏於職守的婢女身上。
“任何人有錯就要罰,即便是我也是同樣,皇上應該一視同仁。”穆瑾寧咬緊蒼白下唇,疼痛可以讓她恢複清醒神智,直視著秦昊堯微怒的俊容,她隱約聽得出心中傳來斷裂的聲響,極其細微,似乎在下一瞬,她跟秦昊堯之間的聯係紐帶,就要徹底撕裂。“皇上是要挑斷我的手筋腳筋,還是送我去軍中?”
“穆瑾寧!你說的這像話嗎?”
秦昊堯黑眸一沉,怒不可遏,再度拍案而起。她是在挑釁,她一改往日溫順恭從的模樣,他根本來不及細想,是否李暄已經讓他們之間形同陌路。但沒來由的怒氣,幾乎要將他吞噬在海底,胸口的沉悶無處宣泄。
“既然皇上下不了手,那我就自己來。”穆瑾寧驀地揚起手掌,用盡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力道之大,使得她當下眼底猩紅一片,隨即流出淚來。
秦昊堯站在桌案前,他的全身血液像是瞬間被抽走,穆瑾寧的舉動,實在讓他驚愕詫異。
那一巴掌響亮,更像是掌摑在他的臉上。
她緩緩抬起滿是濡濕的雙目,淡淡望向他,他的錯愕映在她的眼底,她卻依舊從容淡然,她並不意外,所以看起來並不驚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