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當皇後(2 / 3)

喉嚨口的薄荷草的氣味,讓她每一口呼吸,愈發清晰,喉嚨口的幹澀,遇到了藥丸之中山楂的甘甜,生津解渴。

她幾乎以為自己挺不過去了,如此強烈的清涼滋味,幾乎讓她無法繼續混混沌沌,迷迷糊糊。

環顧四周,她最終的視線落在趙尚的身上,強顏歡笑:“我真慶幸,瓊音找來的人是你。”

“你早就察覺到了?”趙尚覺得此事蹊蹺,眼眸之內掠過別樣的苦澀和哀傷,卻又轉瞬即逝,不願讓她洞察半分。

“雖然不清楚是何原因,但隱隱約約覺得仿佛會有事發生在我身上,每一日都是提心吊膽過來的。”穆槿寧氣若遊絲,自己耳畔的嗓音都是漂浮在半空的,這一次昏迷來的太過倉促,沒有任何征兆,也實在來勢洶洶。

若是長此以往,她一定生不如死。

“郡主。”趙尚的喉嚨擠出這一聲呼喚,苦澀至極,心中暗潮洶湧,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我之間,不必說什麼好聽的話了,我要聽真話。”穆槿寧泛白的唇畔,有一抹淺淡至極的笑容,卻不達眼底,她淺歎一聲,眸光顯得柔軟而無力。

“毒性已經在你體內好幾個月了,極難根除,情況。”趙尚悔不當初,若是早些知道她備受痛苦,也不會有如今的滿心慌亂。他頓了頓,沉痛地看她,擠出三個字:“並不好。”

不好。

這兩個字從趙尚的口中說出,穆槿寧更清楚,是何等的含義。他素來說話謹慎得體,更體諒病人的病的心情,從來都是溫文有禮,宛若春風般和煦。

“若是不曾發作,說不準還能找找法子。但我聽瓊音說,這也不是頭一回了,毒性已經蔓延到你的血脈之中,如今看似不致命,但將來很難說。”趙尚直直望入她的眼底,一臉凝重,說的懇切動容,在這個緊要關頭,他不願她繼續蒙在鼓裏。

趙尚緊蹙眉頭,看著穆槿寧沉默不言,他更是心痛難忍,卻還是冷靜地說下去:“我要花些時間確認到底是何種毒藥,除了昏迷之外,還有哪些症狀,你與我說說看。”

“全身都痛,眼睛也看不清楚,虛弱無力,有時候甚至分不清虛實,不清楚自己是在現實中,還是在夢境中。”

她幽幽地說道,趙尚的話已經把她推入了萬丈深淵,她這些日子的不安,最終成了真,十指緊緊攥著錦被一角,她失魂落魄,判若兩人。

趙尚聞言,心中的擔憂更重,若是一般的疼痛,這樣的毒藥或許並不難治,但聽穆槿寧的言語,她已經有時不再清醒,甚至有了幻覺,她的情況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糟糕。他久久不曾言語,隻聽得穆槿寧連連輕咳著,她自然有了疑心。

“趙尚,我的病是不是還會更嚴重下去?”

“會。”他對著那一張麵孔,說出這一個字的時候,幾乎無法抑製鼻酸心疼,仿佛過去記憶中擁有燦爛笑靨的少女,獨自跑向遠方,一個人,越來越遠,他即便大聲呼喊,即便伸出手去,也根本抓不住她。

他突然好怕,下一回,她就會那麼直挺挺地躺在他的麵前,而那雙眼眸,再也不會睜開。

穆槿寧宛若被澆下一盆冷水,手腳早已冰冷麻木,腦袋之內隱約還有疼痛遺留下來的虛無空漲,她清楚她或許早已無藥可解,否則趙尚的臉上,至少也該有一絲敷衍的笑容,哪怕隻是敷衍,但此刻,他的臉色認真凝重的可怕。

她垂下雙目,發覺自己指甲之內的血痕已經變成紫青色,方才她從軟榻上摔下滾落仿佛整個身體都被扭曲成團到底有多疼痛,仿佛像是刀劍的銳光,一刻間閃爍過她的眼前。

這才是剛剛開始。

還沒有到結束。

“我會變成什麼模樣?”

他聞到此處,眼神複雜難辨,心中湧起濃重的悲傷,壓抑而窒息,他這才驚覺她垂著的長睫懸著晶瑩淚珠,她的言下之意,或許是她還有多少時日。

若是明天就要離開的話。她或許也不再遺憾了吧。她經曆過九死一生的許多困境,人的際遇,或許是不可太過貪婪的。

“郡主,別太過擔心,哪怕連夜不睡,我也會找出症結所在。”趙尚幾乎在心中發誓懇求,他不會……他絕不會容忍自己學了一身醫術,卻救不了自己最想要救的人。

“這世上並非每一種毒都可解,哪怕可以,我也已經耽誤了最好的時機。”

她緩緩道出這一句話,仿佛已經變得心平氣和了,沒有驚慌失措,沒有悲傷欲絕,更沒有歇斯底裏。

一語道破。

她此刻是清醒的,趙尚能夠察覺的到,甚至,她的聰慧讓她在許多難關的麵前不輕易低頭,更不輕易流露出絕望。

但他寧願她糊塗一些,至少在知曉自己的性命並不長久之後,她哪怕能夠痛哭一場,也讓他覺得更加自然。

趙尚離開淑寧宮的時候,是憂心忡忡的,穆槿寧的固執依舊說服了他,他答應將此事保密,對外人隻說是來診治她的風寒。

“把迎春放起來吧。”

穆槿寧朝著瓊音淺淺一笑,神色自若,倚靠在床頭,看著瓊音將軟榻上的那一束金黃色鮮嫩的迎春放入青瓷瓶內,將瓷瓶輕放在圓桌中央,宛若一把永遠都不會熄滅的燭光,她看著看著,便情不自禁失了神。

春天,給人帶來希望,她似乎從十來歲的時候就開始翹首以盼,但希冀遲遲不來,到最後,她也就忘記了。

眾人,也就一同遺忘了。

“待會兒爺就會來的,郡主你是好些了嗎?”瓊音幾乎有些迷茫,穆槿寧看來雖然疲倦憔悴,但眼底之中的祥和,讓瓊音最終歸於寧靜,滿心關懷地詢問。

她笑著點頭,沉靜婉約,瓊音總算舒出一口氣來,走到一旁,為穆槿寧端來一杯暖茶。

理了理鬢角的青絲,穆槿寧似乎想的越來越少,如今這個時候,她無法高瞻遠矚,但卻又隻是一瞬間,她的眼底閃爍過一抹波光。

秦昊堯推門而入,整個下午都跟軍機大臣商量要事,又因為太子的行蹤而耗費了不少心思,結束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人這才有膽子跟他提及,槿妃染了風寒,趙太醫才去淑寧宮看過。

“病了?”

他坐在床沿,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冷漠的黑眸之內,此刻卻有常人難以得見的柔光。她的麵色過分蒼白,沒有任何血色,病容憔悴,才一天不見,他驚訝於她的頹然疲憊。

她努力勾起唇角的笑容看他,任由他緊握著她始終微涼的雙手,看著他緊蹙的眉頭,俊臉上的愁容真切的讓人無法懷疑。

“你的傷好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