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爵說的實在冠冕堂皇,穆瑾寧不知是否應該點破,他以取暖為名,行親近之實。
他一笑置之,並不曾放開她,反而得寸進尺,脫了靴子就往床上坐,跟她同擠一床,他仿佛又恢複了往日慵懶閑散的姿態,笑著詢問。“槿寧,有沒有人說你很像一朵雲,抱起來真柔軟輕盈,雖然你身體纖弱,抱起來卻並不覺得痛。”
“沒有人這麼說,殿下你是第一個。”她彎唇一笑,眸光平靜,如今她還不曾恢複所有的元氣和精神,或許佑爵天生就有取悅女子的本事,也會討好女子。
換做其他女人,早已聽的心花怒放,至少跟佑爵在一起,生活並不會無趣。
唯獨需要分清楚的是,他何時在說笑,何時又在動真格。
佑爵聽到這一句話,的確有了更張揚的笑容,他伸出手來,將她的螓首輕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壓低嗓音,仿佛喃喃自語。“好,我知道再好聽的甜言蜜語,也不會讓你放在心上。”
“沒有人會不喜歡被別人稱讚。”
穆瑾寧半闔著眼眸,她的神情鬆懈下來,就這麼依靠著他的肩膀,柔軟厚實的皮毛覆蓋在她的身上,起了禦寒的作用,身邊的男人像是一個活著的暖爐,源源不斷給她傳來溫暖。
最近這些日子,她的確越來越覺得冷,這一場風寒來的無緣無故,雖說如今痊愈了,但寒意就像是直入骨髓一般,還不曾從她體內退卻。
寒冷,讓她甚至不能沉沉入睡。
這是比生病更能折磨她的地方。
禦醫說是北國氣候過於寒冷,才會讓她無法適應北國的冬日,身體虛寒,過於羸弱。
“在殿下的眼底,穆瑾寧是一個輕浮的女人嗎?”
她覺得雙眼越來越重,眼前的光影隱隱約約迷離搖晃,身邊的暖意讓她更覺得困乏,更想要沉沉睡一夜。
“輕浮?這應該是所有人對本殿的評斷。”
佑爵揚聲大笑,仿佛覺得穆瑾寧是在說笑,他斂眉,側過臉來看她,她卻已經閉上眼,不知何時入睡了。
她的確累極了。
並不是刻意縱容自己靠著佑爵而睡,她不拒絕,也並非就是挽留他,隻是此刻手腳的寒意源源不斷,更讓她渴盼這一份暖熱的體溫。
“看來,本殿還是有用處的……”他見狀,扯唇一笑,狹長眼眸宛若彎月般迷人,唇邊的弧度越來越高揚,隻是這一句話,並未讓迷迷糊糊睡著的穆瑾寧聽進去。
或許她之前走的路太漫長,走的太急促,如今停下來,才會越來越覺得疲憊倦怠。
將她的雙手放在手中,藏匿在胸口,他的眼神漸漸溫柔許多。
“呀,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寶月公主推門而入,她望著一覽無遺的裏屋景象,不禁馬上關上門,吐了吐舌尖,俏皮坦率。
“你什麼時候能改掉不敲門的習慣?”佑爵瞥視了公主一眼,與其說是責備,還不如說是埋怨,不過頃刻之間,卻依舊神色自如,不曾流露任何慌亂神情。
他側過臉來,望著沉睡的穆瑾寧,不曾讓身子動搖半分,眼底滿是專注。
“我哪裏知道皇兄在屋子裏做這檔子好事啊?”寶月公主並不示弱,嘴倔強回應,也毫不避嫌,搬了個圓凳就坐在床邊。
佑爵察覺到身後的這一道不懷好意的目光,實在沒辦法,才扭過頭看她,不冷不熱斥道。“你待在這兒做什麼?看好戲?”
寶月公主頓時臉色就沉下來,她可是將生病的穆瑾寧帶回牧場的功臣,如今跟個伺候人的宮女一樣忙前忙後,皇兄居然當她是絆腳石,恨不得早些踢開,好兩個人黏在一起郎情妾意?
她的雙手撐著臉龐,故意挑眉,跟佑爵對著幹:“她還生著病呢,我生怕皇兄讓她的病更重罷了,覺得有必要在這兒看著你。”
怪不得整個皇宮的人都說她刁蠻驕橫,這哪裏像是金枝玉葉說的話?哪裏像是一個還不曾出閣的黃花閨女說的話?佑爵這才覺得讓寶月公主總是跟著他,並不是好事。他同樣挑眉,雖不是親生兄妹,神情卻相似,揚起手掌,卻隻是做做樣子。“討打?”
“好,我出去不就行了?皇兄今夜不回宮的話,宮裏會亂了套,別說我沒提醒。”寶月公主從圓凳上跳開,她宛若敏捷的小鹿,衝著門邊走去,驀地又回過身來,低聲喊道。她滿目笑意,在看到佑爵那麼看重穆瑾寧的一瞬間,她已經打算將所有的事,都當成秘密爛在肚子裏。或許,不讓佑爵知曉穆瑾寧的過去,他們才會有幸福的結果。她眼波一閃,繼續拿佑爵說笑打趣:“還有,又不算新婚夫妻,皇兄就少在我麵前膩歪了,看的我多難為情。”
“行了,天黑之前會走的。”
佑爵笑著回應,見寶月公主離開了,他才斂去笑容,默默將視線重新移到了他身側的穆瑾寧臉上。
聽說大聖王朝已經停止了所有內亂。
秦王搬入皇宮,幽禁了皇帝太子一幹人等,將中央的權力全部捏在手中,如今整個王朝,都沒有任何人敢跟秦王作對。
秦王或許會比他更早登基。
如今從宮外傳來的消息,都是直接送到他的手邊來,佑爵暗暗吩咐下去,沒有任何人可以散播傳聞。
或許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可以,他會一輩子隱瞞下去。
永遠,都不讓穆瑾寧知道。
最好,她永遠都不會知曉。
北國皇宮的人,沒有一個知道穆瑾寧的真實名字,唯獨他麵對她的時候,才呼喚她的姓名,並非隻是因男人的霸道自私性子作祟,他小心謹慎,或許就是生怕那天的到來。
如果那一天到來,他不想做出那個抉擇。
他舍不得做出那個抉擇。
佑爵的眉頭之中,愁緒更重,身畔的女子嬌軀貼合在他的身上,他緩緩擠出莫名的笑容,眼底卻空虛蕭索。
他就像是北國的冬天,北國的春秋太過短暫,漫長冬季,仿佛把人都懂的寒心了。
隻是,一旦他成為北國的王,他就不能像以前一樣恣意妄為。
有時候,犧牲,也會是痛苦的,也會是刻骨銘心的。
他突然希望,上蒼不必如此跟他過不去。他多麼希望這世上再也無人再等候穆瑾寧,無人再記得穆瑾寧,無人再念念不忘穆瑾寧。
這樣,她這輩子都會是他的人。
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