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是氣喘多發的時節,多穿些衣服,別又犯病了。”
秦昊堯的手掌為她拉了拉背後的披風,唇畔有了一抹溫和的笑容,讓他原本就無雙俊美的麵容愈發親切迷人,隻是這世上鮮少有人能夠看到這樣的秦王。
“小時候就覺得兄長才是眾位皇子之中最為出色的,父皇卻從未多看你我一眼,心中也有萬分不甘,沒想過兄長有一日,當真能夠出人頭地。”
她默默凝視著秦昊堯的那一雙幽沉黑眸,哪怕是他的親妹妹,她也並不曾奢想能夠看透他的心,人的心很奇怪,以前他們分開在兩個宮中生活,但血緣賦予的信任,卻讓她從一開始,就全身心地相信自己的兄長。
曆朝曆代,用這種最殘忍的方法殺出一條血路,奪得天下的人不乏有之,甚至還有不少世間傳頌的明君任君,在曆史長河之中,隻要對百姓有功,對國家有勞的帝王,哪怕他是經曆了殺戮才坐在龍椅之上,往後的世人也會對他自有評斷。當然,在迂腐的臣子眼中,這便是大逆不道,這是謀權篡位,這是犯了該千刀萬剮的死罪。
她無法看到最後的出路。
其實,將來就隻有兩條路,一條,是曆經千辛萬苦,平定天下,兄長休養生息,勵精圖治,開創新的好時候,另一條,便是代表世間規則的勢力,最終殺個回馬槍,將兄長奪得的江山再搶回來,而到時候,四麵楚歌,一派潦倒的便是秦王的勢力,或許他們會被擒拿治罪,而一旦兄長獲罪,她當然也保不住性命。
秦昊堯聞到此處,黑眸之中覆上複雜難辨的神色,戰役還未徹底結束,時局不容他有半分鬆懈攜帶,否則,該死的人是他跟手下將領,甚至還要連累唯一的妹妹。幾千條人命,全部擔負在他的身上,比任何一回更讓他小心謹慎,連半分的差錯都絕不能有。
“你既然相信兄長,兄長就會盡全力,讓你過上最安逸的生活。”
“我相信兄長,會是一位有作為的明君。”語陽公主笑著看他,唯獨眼底卻有了波光,口鼻處泛出莫名的酸楚,他們雖然身為皇族子女,但從出生以來,就命運多舛,她遭遇的,他遭遇的,哪裏隻是命運的安排,更是可怕人心的安排。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心了。
秦昊堯說的簡單,一句帶過,輕描淡寫,“那就行了,別想太多。”
見語陽但笑不語,他伸手輕拍她的肩膀,交代了幾句:“你該多笑笑,多出來走走,散散心,要學著自己珍惜自己。”
她輕點螓首,算是將兄長的話裝在了心底,沉默了半響,才低聲詢問,心中卻又有隱約不安,生怕其實秦王是得知崇寧的行蹤,唯獨對任何人都絕口不提。“兄長,如今還是沒有崇寧的消息?”
秦昊堯聞言,麵色一瞬間就沉斂下來,再無一分笑容,他緊繃著下顎,仿佛這件事,讓他如臨大敵。一身寒意,更讓人不寒而栗。“如今天下並不太平,要想找到一個人,並不容易。”
“兄長覺得她還活著嗎?”語陽蹙眉,凝眸看他,一提及崇寧的下落兄長的臉色驟變,可見他至今不曾放下她。兄長若是動了真感情,連她都不難體會察覺到那種窒息感,揪心的疼痛,始終不曾散開消失。
她這一句話,稱不上是挑釁,更非不友善,但秦昊堯的眼神卻無言變深,他的手鬆開,垂在身側,視線透過語陽公主的身子,落在遙遠天際。
“她還活著。”
最後,他的薄唇邊,溢出毫無情緒的四個字,壓在語陽公主的心頭,宛若千斤巨石。
這世上很多事,都很難下定論,語陽也不願看到崇寧死去,但這些遠不是他們可以控製預測的。若是他日,他們隻找到了崇寧的屍首,她根本不敢想下去。
“兄長,有件事請你告訴我真相,別再隱瞞著我,念兒那個孩子……到底是不是崇寧的孩子?”語陽公主心頭壓抑,她的臉色白了白,拉住秦昊堯的手臂,動容地問道。
“不是。”秦昊堯直直望著語陽公主的眼底,他到了這個時候,也不想再隱瞞唯一的親人。兩個字,讓他的心中,同樣苦澀。
語陽公主呼吸一滯,滿目灼熱,這樣的回答從兄長口中說出來,當然是真的了,正因為崇寧帶著兒子生活,世人對她才有諸多偏見,哪怕是兄長,或許也因此而冷落苛待她。隻是還有太多太多的疑惑,綁縛著她的心,讓她甚至無法繼續喘氣呼吸。她連連追問,眉頭之上滿是愁緒。“那她嫁給兄長的時候,難道還是處子?既然如此,兄長為何……”
“她在塞外,遭遇了我們想不到的事,當下我也並不知曉。”秦昊堯眼神陰鶩,麵色冷然,他承認當初娶她的時候,他並不曾把她當成是最心愛的女人。若是當真喜愛她,他絕不會在意她的過去,哪怕念兒當真是她的親生骨肉,他也會願意去接納楊念,包容珍惜她。
感情,總是不知不覺,偷襲人的心。他甚至根本無法知曉,他是何時才對崇寧另眼相看。
語陽公主見狀,也清楚不該再問下去了,若是因為命運捉弄,給他們開了這麼惡劣的玩笑,如今兄長必定是滿心懊悔。
兄長一定耿耿於懷的想要查清,到底崇寧的第一個男人是誰,但。太可笑可悲了,那個人便是他。
他一直在嫉恨,耿耿於懷的是自己。
這樣的悲苦交加,為何偏偏落在他的身上?語陽公主擰著眉頭,眼眶漸漸紅了,從以前兄長就一直備受冷遇,並非他不出色,而是他太出色,隻是感情的路上,他太冷漠,太謹慎,居然也讓他經曆諸多磨難。
可是崇寧呢?因為不得已的苦衷,她將秘密隱藏在心中,盡心盡力想當一個好妻子,但她心中到底是否還僅存著當年的傾慕?若是時光已經磨光了一切,兄長又如何挽回這一切?
“兄長,你愛她,愛的太深太重,可是她呢?若是在她的心裏早已沒有愛,隻有恨,又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