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爵的告白
佑爵已經在自己的宮殿用了晚膳,身邊的太監也看得出來他很是高興,他換了白天穿的騎馬裝,依舊一襲豔紅色的華服,金冠束發,愈發瀟灑從容。踩踏著白靴走入這兒,他說是順路,隻有他清楚,他是真的想要見她。離開她不過短短兩個時辰,他就迫不及待想要再看到她,他從未在任何人麵前坦誠自己的過去,沒有刻意的傾訴,仿佛什麼事在她的麵前,都可以放肆自如。
他嘖嘖稱讚,眼光圍繞著她的身影打圈,毫不在意自己的目光過分露骨,已然讓她很不自在:“本殿下還怕你撐不起來,北國的女裝可都要有真材實料的穿了才好看,你倒是沒有那麼弱不禁風嘛。”
穆瑾寧旋轉過身子,曳地長裙讓她還有些不太習慣,仿佛綁縛了她的雙足,根本無法自如行走。她從佑爵的笑言之中,聽到了真真切切的讚賞,男人對女人的讚賞。但這樣的讚賞,卻讓她莫名有些困窘。
他輕握住她垂在身側的小手,她以如今的裝束站在他的麵前,讓他幾乎眼前一亮,仿佛沒有任何人能夠駕馭這一套精美華服,沒有任何人能夠穿的比她更加美輪美奐,嬌美絕倫。她脖頸胸口的肌膚,白皙勝雪,吹彈擊破的細膩光潔,讓他幾乎忍不住去觸碰撫摸。他的唇角上揚的弧度,再度擴大一分,眼底的炙熱愈發明顯。“該有的都有,也不比別的女人差,平素在大聖王朝包的嚴嚴實實,真是可惜了。”
穆瑾寧眼波一閃,嗓音低沉。北國的宮裝,讓她愈發不自在,而佑爵的目光,哪怕是真實的,也暗中刺中了她心中的傷痛。她對男人灼熱的眼神,並不是自如應對,甚至,很想將這一套華服頃刻就換下。
“殿下,你失態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本殿下尤其喜歡美麗的東西,美麗的女人。”他眉宇之間,是一派熱忱,他並不虛偽,或許,對穆瑾寧而言,是過分直接了。看得出她的不太自在,不過他滿目戲謔,更不舍得如此就放棄可以欣賞美人的絕佳機會。
轉過頭去,對著身邊跟隨的太監,他豪邁地囑咐了一句,完全不在意眾人驚慌的眼神:“按照這個尺寸,再做十套新衣。”
佑爵見穆瑾寧靜默不語,卻也瞧不出她是在生氣,還是無動於衷,他顧不得太多,握住她的手就直率往前走。
“你在路上顛簸了三天了,如今夜色降臨,本殿下帶你去宮裏走走,認認路,散散心。”
他走的並不急促,留下足夠寬裕的時間,讓她好奇觀望,細細打量皇宮的每一處角落。如今正是盛夏,北國的夜晚還有涼風徐徐,吹動了花園之內的樹葉,沙沙作響。或許大聖王朝的皇宮做的格外精致,亭台水榭比比皆是。但北國,或許生性便是濃墨重彩的過度,哪怕是皇城,也透露出來濃烈的豪放大氣,一眼望過去,仿佛心都寬敞許多。
佑爵止步,站在她的身畔,凝視著她的側臉,他望著她,而她望著皇宮。他的心中,隱約有一抹情緒,讓他無法停止想要看到你她的渴望。或許世人對她自會評頭論足,甚至會將紅顏禍水的罪名加注在穆瑾寧的身上,但他對穆瑾寧,卻自有評斷。
從她的身上移開視線,北國跟大聖王朝隔著豈止是千裏的距離,他自從離開大聖王朝之後,也是偶爾聽過她的傳聞,或許是因為負氣,或許是因為他自顧不暇,先帝駕崩他要應付形形色色的人,的確也無力顧及她。“北國的皇宮,跟大聖王朝的相比,如何?”
“各有千秋。”穆瑾寧微微含笑,側過臉來,毫不費力,直直望入佑爵的眼中。
“還真是兩個都不得罪呢。”佑爵卻並不責怪她的世故,神色平靜,眼中帶笑。“你的心,恐怕還是留在大聖王朝吧。”
仿佛被無聲戳中了心中的傷痛,她柳眉微蹙,其實佑爵問的,她不曾細細考量。北國的皇宮,大聖王朝的皇宮,是否就有太大的差別?除了這一雙眼所看到的,這一對耳所聽到的,剝奪了這些或許不盡相同的表象之後,皇宮,就隻是皇宮,說穿了,沒有任何的兩樣。後妃無數,勾心鬥角,欲望橫流,讓誰身處其中,都會不得自已。
“穆瑾寧,這兒。你腳下所踩著的地方,就是北國的土地。”佑爵看著她漸漸浮上白色的麵容,神色一怔,言語之內,有滿滿當當的驕傲。他伸出手,覆上她削瘦的肩膀,察覺的到她的不願,他才抽了回來。“北國之人生性豪放,不論男女,女子也可騎馬狩獵,更可領軍打仗。正如你身上所穿的衣裳,女子自信豪邁,她們毫不掩飾逃避自己的天生麗質,美麗從來不是錯,更不是罪,而男人,天性就應該被女人吸引,若是喜歡,就要追逐,免得悔恨終生。這裏不是大聖王朝,沒有那些讓人喘不過氣的條條框框,規規矩矩。這裏,或許有你想要看到的平等。”
穆瑾寧會意一笑,心中卻清明一片,唯獨她卻覺得佑爵所說的,並不存在,這世道,正因為處處不平等,才能建立起來。若是平等,或許就亂了套了。“平等?這世上有這種東西麼?”
“也許沒有全部,但一定比大聖王朝更能讓你開懷高興。”佑爵的眼神一斂,走到穆瑾寧的麵前,擋住她的所有視線,讓她隻能看著他,眼底也隻有他一個人的影子。
他說話的誠懇,是她認識他這麼久了,第一次聽到的,或許正因為不尋常,她的心裏才愈發不安。她抬起晶瑩的小臉,月光落在她所有暴露在外的雪白肌膚之上,她的神情不以為然,說話的口吻,也根本不相信。“我是否開懷是否高興,殿下就如此在意?”
“穆瑾寧,你這麼聰明,一向清楚的。”佑爵的臉色大變,再無任何笑容,他俯下俊臉,一改往日張狂放肆,沉聲道。“你對本殿下而言,從來就不隻是救命恩人。”
他的聲音,雖然低啞,兩人之間極為靠近,也因此而聽的字字清晰,不疑有他。
穆瑾寧苦笑搖頭,她的眉頭很重,似乎什麼都壓不下去。“我若聰明,就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或許每個人都會說,她可以遠走高飛,她可以過閑雲野鶴的生活,她可以隱姓埋名,她可以忘記所有,她可以……
但他們不是她,不會知道,其實這一切不可以。在她身上,就不可以,寧願玉石俱焚,也不能忘記這些。
她沒辦法忘記,她試過了,忘不掉。最痛苦的時候,是她剛知曉秘密的時候,她平靜,看似平靜,但整宿整宿都睡不著。當真消瘦的,不是她的身體,而是她本該年輕的歲月,她的精神元氣,還有她為感情的付出。
“你不知道。”佑爵從容許多,或許他不該操之過急,他緩緩俯下俊臉,月光照入那一雙狹長的眼眸之內,他壓低嗓音,低聲細語。“我回去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