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得知真相(3 / 3)

秦昊堯黑眸一閃,他要想翻出陳年舊事,或許從官府的文案資料之中,能夠找出蛛絲馬跡,有個人帶路,必然要方便快捷。

王謝王鐳點頭,得了命令,便帶著秦王的信物專程去往官府,半個時辰之後,三個人便在夜色之中疾步走入客棧來。

“秦王大駕前來,微臣有失遠迎。”

麵色透露幾分慌亂,賈政西雙手一拍,弓著背脊,對著麵前那個俊美陰冷的年輕男人,便要下跪行禮。

他不過是一個官職低微的臣子,更不曾想過大名鼎鼎的秦王會到丘垚來,他也是前兩日剛聽說秦王在東疆大獲全勝,本該凱旋回朝才對,如何來了這麼個寸草不生的荒涼之地?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能夠驚動秦王?

“本王要你在四五年前的官府文書之中找一個人,名叫楊紫煙,是當下跟隨崇寧郡主發配塞外的一個官婢,她身上一切記載到的事,都原原本本給本王寫上來。”

一聽到楊紫煙這三個字,賈政西卻微微愣了愣,眼神之中的異樣,卻如何逃得過秦昊堯的犀利雙目?

秦昊堯不等他開口,直截了當。“看來你早有耳聞,還是在本王之前,就有人捷足先登,托你辦事?”

賈政西一看秦王變了臉色,心中有了更多考量。平素雖在千裏之外的塞外官府,卻也不是沒聽說過秦王的為人,即便在宮中許多年的臣子,一旦跟秦王為敵,也是死的不明不白。而他不過一個小小縣令,自然更不敢將自己的仕途跟性命押上去。

當下蒙戈來過,卻不曾說清楚是何人的差遣,但後來皇後的人又來過一次,賈政西便將覺得古怪的事,全部寫入折子,讓人從驛站直接送去了皇宮。可是他等待了許久,皇上卻隻是派人來跟他交代,這件案子年代久遠,更無確鑿證據,僅憑猜測臆想無法去定人之罪,賈政西明白皇上要壓下案子的意思,而不久後更是知曉蒙戈大統領跟德莊皇後都已經死了,他當然更不敢再提此事,生怕不知覺就連累了自己。草草結案,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微臣隻是查到了古怪之事,很多事並無證據……”賈政西跪下來,暗暗覺得此事嚴重,如今他說的每一個字,或許都格外緊要,他更不敢隨意開口,猶豫遲疑。

“賈縣令,你不必多言,知道多少就說多少,我們爺不會怪罪於你。”

王鐳冷淡丟下一句,提醒他,務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賈政西被這一句話,逼得無路可退,如今正是夏夜,自然更是沁出一身冷汗來,追查此事的蒙戈跟皇後都已經不在人世,秦王是第三個來詢問他此事的人,他沉默了半響,最終決定將知曉的事,全部告訴秦王。

“你送賈縣令回官邸。”

聽完賈政西的話,秦昊堯麵色鐵青,遲遲不曾開口,他擰著劍眉,陷入沉思。賈政西自然百般強調,這些不過是毫無重量的揣測,但……在秦昊堯聽著,卻已然不隻是無根無蒂之事。

獨自一人站在屋內,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封封信上,他……該讓自己相信,她徹底對他死心的事,是因為那件事?

黑眸之中,猛地迎來一陣陣驚痛,他閉上眼,說不清為何眼底的酸澀幹涸,讓平素鐵石心腸的他判若兩人。

他仿佛一瞬間讀懂了,她眼神之中太多飄忽不定的迷離,就像是元山上漫山遍野的蒲公英,一陣風出來,便要飄散往各個方向,顛沛流離。

她從塞外而來,隨身攜帶尖銳匕首,她對人溫暖平和,暗中卻又不再輕易信任任何一人。她急於找尋一個安定歸宿,偏偏又固執不願再去觸碰往日舊愛。她溫婉聰慧,卻又堅決堅韌,她不願傷害任何人,卻又不願被任何人踐踏。

她不想做一株蒲公英。

但她……卻已經朝著蒲公英的路上行走。

他剛娶她,他的觸碰,哪怕一個眼神,都讓她宛若驚慌小鹿般敏感尖銳,她怕極了他說她的身體肮髒,他更記得他花費了多少力氣才使得她漸漸熟悉男人的疼愛占有……甚至,他的擁抱親吻,也會讓她奪門而出,厭惡嘔吐。

那些……看似沒有任何關聯的事,漸漸的,一件件拚湊起來,一件件愈發明朗清晰,卻也更讓人心痛難受。

他更忘不了,有一回他在宮中潛入,憤怒之下急於霸占得到她的身體,她的眼神空洞,呼吸漸微,身體僵硬,仿佛在那一瞬就要死去,仿佛在一瞬間,跌入可怖地獄。

他以為那是一種病。

他找到的,不是真正的病因。

怕是,今日知曉推測的一切,才是早年種在她體內的毒藥。

他隻因念兒並非穆槿寧親生,便推測她嫁給他的時候還是處子之身,她從未承認過,唯獨在提及這件事的時候,她的眼底滿是憤怒忌恨。

若不是曾經遭遇到這樣的事,她如何會生生斬斷自己遲遲放不下的情緣,她徹底從迷夢之中醒來,不再給他寫信,更不再想念他,回到京城也平靜順從地想要嫁給別的男人為妻,她真正死心的原因,讓他如何不恨,如何不痛?

到丘垚的這兩天,秦昊堯仿佛過的如夢如幻。

他的腦海裏,滿是她那一雙堅忍不拔的清亮眼眸,她有各種樣的眼神,燦爛明豔,清澈逼人,沉斂陰鬱,冷漠決絕,唯獨。這些年,她早已流幹了眼淚,她不輕易在任何人的麵前哭泣流淚,哪怕那個人,是他,是她曾經心心念念的昊堯哥哥。

他們隻當她,情根深種。

他們不知她,恨意深埋。

時隔多年,秦昊堯再在禦花園的桃花林遇著她,她卻已經是年輕貴重的槿妃,她光鮮嬌豔,明眸紅唇,她就站在他的對麵,淡淡凝望著他。

這樣的一瞥,他在如今才痛到了極致,有時候她的眼底格外純淨清澈,沒有任何一分情緒起伏波動,其實。她掩藏了太多太多不為人知的陰暗。

她早在幾年前,就已經下了決定。

除了他們彼此,那段封存的回憶,誰也走不進去。

崇寧,已經死了。

這世上,也再沒有昊堯哥哥這個人了。崇寧心目中的昊堯哥哥,也早已死了。

他突地睜開雙目,黑眸之中滿是糾結苦痛,猩紅的眼,讓他宛若在黑夜之中出沒的陰鶩野獸一般危險,不可接近。

痛苦至極的一聲低喊,從他的喉口溢出,他早已崩的堅硬如鐵的右拳,狠狠擊打上白色牆麵,一回又一回,直到那個鐵硬的拳頭,迸裂出血花,他亦不曾停下。

他也需要泄恨。

直到如今,他才徹底明白,他的決定,徹底毀掉了崇寧的一生。

如果當下他願意接納她,或者願意為她說一句話,是否……事情就不會走到這般的絕境?是否她也不必不得不變成這樣的人?

她自然會恨他。

但她恨的人,不隻是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