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孩子來報複本王(2 / 3)

絕對沒有這麼簡單。

年初的時候……那便是天子冷落沈熙而開始召見寵幸朱雨亭朱貴人的時候,去了朱貴人那邊也該有六七回,直到……朱雨亭發現自己懷著皇嗣暗中籠絡了黃太醫偷了藥流了胎兒,皇上跟穆槿寧達成共識,才不太臨幸朱貴人。皇上既然喝的是普通的藥湯,治的是費心的病症,就不必如此小心翼翼,隻怕聖上得的疾病,是跟朱貴人有關。

越想越覺得自己忽略了疑點,穆槿寧記得朱雨亭在行刺那一夜,喊過一句話,便是秦氏狗賊,你的日子到頭了,她處心積慮潛入後宮複仇,就不該生生放過每一回靠近天子的機會,那一場劍舞,那一曲詞曲,想來不隻是給天子最後的獻禮,而是……為自己這一生動蕩淒絕的命運而歌,而舞。

穆槿寧提醒天子小心防備朱貴人以前做了手腳的時候,天子雖然一臉平靜,但眼波有一分閃爍,而這兩個月來,天子臨幸妃嬪的次數越來越少,有時候到別的宮裏坐坐,一兩個時辰之後便離開。

或許,天子早就察覺到身上的變化,卻又是難以啟齒的隱疾,才讓最信任可靠的周公公打點這些瑣事,連那一碗藥湯,也是決不讓別人碰的。

她眼底的複雜眸光,一閃而逝,隨即再度綻放了端莊平和的笑容,朝著錢公公柔聲詢問。“公公不知這藥湯是出自哪位太醫的藥方?”

“這小的就不清楚了。”錢公公搖了搖頭,這並非他職能範圍所在,皇宮的很多事,都是壓的嚴嚴實實的,一些小道消息,也不可盡信,更不可亂傳。

連誰為皇上診治,這位宮中的老人都不曾聽聞,這也實在太過古怪蹊蹺。這世上的任何人,哪有不生病的道理,越是壓的密不透風,越是讓她揣摩心中的猜測或許便是真相。

“我記得錢公公你跟我提過,當年餘叔將我在宮中的時候托付給你,還是我很小的時候吧,這麼多年過來了。”她站起身子,眸光落在眼前的錢公公身上,她看人並不喜歡用頑固守舊的眼光,從餘叔那裏得知,錢公公以前也是長工的兒子,若不是家裏貧窮,也不會淪落到宮中當公公,跟同是同鄉玩伴的餘叔多年來保有聯係。穆槿寧看過不少為非作歹的太監姑姑,但惟獨錢公公還有為人的耿直,這也是她願意倚靠他的原因。她不願因為對方是奴仆而看輕蔑視,這也是她當主子的原則。

錢公公麵容上的笑容,漸漸收斂走,語重心長地詢問一句。“娘娘,你回首往事,會覺得幸福更多嗎?”

穆槿寧微微怔了怔,錢公公喚著一聲娘娘的時候,她仿佛還身在迷霧之中,並無察覺到是在叫喚自己。

她,久久默然無語,心中悵然,仿佛胸口藏著一把古琴,每一跟琴弦,都繃得很緊,富有張力,隻要落下哪怕一顆塵土,都會崩裂開來。

她當然無法自欺欺人,但生活在後宮的女人,要想得到幸福,唯有先保住自己的地位不被頃刻間顛覆。

那一場夜宴之上,朱雨亭是死在她十步之內的距離,她若要不重蹈覆轍,還未報複便先身士卒,那就不能跟朱貴人一樣軟弱無力。

“人的一生,絕不會隻有幸福,就像是我們嚐到的滋味,絕不是隻有甘甜一種。我比十來歲的時候,看到的更多是我曾經擁有的和如今得到的,這些便已經勝過世間許多人。錢公公,最痛苦的不是沒有得到過,而是不知道珍惜。”穆槿寧垂眸,眼波流轉,宛若上等琥珀流光,惆悵漸漸消散,她不願自怨自艾。

再度抬起臉的時候,她的眼中一片澈亮,宛若最幹淨的山泉,穆槿寧淺淺一笑,語氣卻格外堅決。

“我自然是幸福的,無論被人怎麼想,無論別人怎麼說。”

至少她還活著,至少她還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做自己要做的事,而不是跟朱雨亭一般死不瞑目。

朱雨亭被侍衛抬出去的時候,即便斷了氣,流了一地的血,卻還是睜大著幽怨狠毒的雙目,那一幕,穆槿寧即便到了如今,還曆曆在目。

“上回公公跟我提起的事,沈熙果然是看清楚了,但那個人是何人,我心中也已有數。”穆槿寧淡淡說起,麵目沉靜,從容自若,告知她沈熙的手中握有皇後秘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眼前的錢公公。她頓了頓,將眼神移開,轉向窗外的景致,冷冷的嗓音,穿透過溫和的空氣。

“皇上之所以遲遲不曾治罪皇後,也有這人的關係。”

“娘娘心中有辦法了?”錢公公沉下眸光,凝視著穆槿寧的背影,低聲道。

“皇後以為這後宮都是她一手掌控,這回也該嚐嚐有苦難言的滋味了。”穆槿寧垂下雙眼,春風撲麵而來,一片桃花瓣,從她的發上飄落,停駐在窗欞上,她凝視了許久,漸漸的,臉上血色盡失。

她如今什麼都聽不到了,唯獨心中那個尖利的咆哮,塞滿了自己的耳朵,她眼底最終隻剩下冷漠的黑色,沒有一分波動,深不見底。

“你這兒做的桂花糕,味道跟朕往年嚐過的不同。”

天子品嚐了麵前的一盤桂花糕,眼神滿是讚許的眼色,珍妃雖然溫柔順從,但相處久了,隻覺得像是一碗溫熱的茶,根本無法燒熱,而在槿妃的宮裏,她的精妙巧思,在任何一處都可以看到,他對那淑雅的印象雖然殘存,卻並沒有對穆槿寧的這般深刻。

“我在桂花糕裏加了三勺奶羹,蒸糕之後,便融入了幾分奶香味,聖上看是否合胃口,往後我做的時候再多做幾盤,讓下人送到上書房去。”

穆槿寧抬高左手腕,將青花瓷茶壺斜著傾倒而出一碗茶水,送到皇上的手邊,語笑嫣然。

“這個法子,是怎麼想出來的?”皇上聞言,滿是欣賞寬慰,低笑一聲,望著眼前的女子,語氣不禁多了一番動容,如今後宮中的妃嬪善解人意的不少,但多是貴族閨秀,鮮少有願意親自動手做菜的女人,個個是養尊處優的主子。這桂花糕看似尋常,品嚐起來卻是渾然不同的滋味,多了奶香氣愈發濃鬱香甜。“你這手藝,可讓禦膳房的廚子都自歎不如了。”

“桂花糕是京城人人皆愛的,聽說皇上進來的胃口不佳,我特意準備了這一壺梅子果花茶,青梅生津開胃,配合著喝,更是適合,若是稍後再用這一碗的薏米銀耳湯,便是吃個滿嘴芬芳。”穆槿寧挽唇一笑,站起身子,從雪兒端來的漆盤上將一盅端過來,呈在皇上的麵前,不疾不徐地說道。

“吃個滿嘴芬芳,這樣的妙話也隻有能從槿妃你的嘴裏聽得到了。”

皇上長笑一聲,下巴一點,笑指著穆槿寧的方向,端起喝了幾口,這兩天的確情緒沉悶,禦膳也不能讓他盡興,再精致特別的膳食,也是夾了一筷子就飽足了。山珍海味嚐了幾十年了,如今嚐嚐這些清淡香甜的小食,卻也更新鮮快慰。

“上回去皇上的上書房看到那隻七彩鸚鵡,覺得格外與眾不同,不知皇上從何處得來的?”

穆槿寧噙著笑意看他,四十出外的男人,黑發之內也有白發的痕跡,眼角唇邊也有了時光刻下的紋路,時光不饒人,唯獨他不笑的時候,隱約讓人覺得依舊漠然嚴肅。

她在他的麵前,依舊從容應對,可以將心中的仇恨憤怒,全部壓下,不留下半分蛛絲馬跡。

“你說的是常勝將軍啊。”皇上聞到此處,自然有了興致,多日來為國事煩憂,心中苦悶,滿眼愉悅。“兩年前西楚進貢來的,此物很通人性,更會學人說話,朕養在身邊解解悶,也是頗有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