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依舊沉默不言,望著她許久,對秦昊堯這樣的男人,女人不願懷上他的子嗣,這一個女人,在秦昊堯眼底,早已成了要丟棄的糟粕。
隻要……秦昊堯沒有動真心真感情,他就絕不會繼續跟穆槿寧有一絲一毫的牽扯。那個男人,豈容一個女人踐踏他的尊嚴?
若是這樣的話,他就放心了。
“快起來。”天子回過神來,臉上又恢複了笑容,朝著穆槿寧伸出一隻手,她攀附上去,溫順地將螓首靠在他的雙膝。
“皇後那邊,也不會再為難你,冊封已成定局,你就安安心心在這裏習慣宮中的生活。要有什麼缺的少的,你可以派人跟周煌說,他是朕的人,你大可安心。”
皇上神色一柔,任何男人都無法拒絕她此刻的溫柔婉約,讓人心醉,就像是身處鮮花爛漫的後花園,百花爭豔,她也依舊讓人驚豔,一枝獨秀。
他笑著觸碰她柔嫩麵頰,摩挲著指腹之下的光潔細膩,仿佛是麵對著一朵純潔無暇的白色蓮花,他心中漸漸被自滿覆蓋。
美人在懷,溫柔依偎,他依舊是勝者。
他,掌控著全局。
秦昊堯,絕不會得到他想要的。
到皇宮已經幾天了,要想遇到皇後,自然不難。黃昏時分,穆槿寧在後花園,便遇著了她,她這般想著,朝著從對麵走來的皇後彎膝行禮。
“崇寧,你該不是躲著不見本宮吧。”
皇後的臉上浮現溫和的笑容,在她的眼底,仿佛也沒有一分厭惡或者錯愕,她這幾十年來應對的後宮女子形形色色,當然依舊見怪不怪了。
“這兩天崇寧學著宮中禮儀,想要早日習慣宮中生活,沒有去景福宮見皇後娘娘,是崇寧的疏漏。”
她噙著溫柔笑意,笑靨有一種格外寧靜的氣質,在皇後的麵前,她也沒有一分慌亂。
“你打小就在宮中來去,還用得著學禮儀?”皇後聞言,揚聲笑道,完全不給人一個台階下,拆穿的不留情麵。
“再熟絡的事,也能錦上添花,娘娘。”
穆槿寧的眼神一閃,泰然處之,直直望入皇後那雙眼中,雙目灼熱,皇後幾乎心中傳來一片熱烈的火辣。
仿佛那雙美麗的眸子之內,沒有乍看上去的那麼平和沉澱,細細窺探下去,似乎有異常沉重的負擔。
“本宮本來就想讓你進宮,這本是毋庸置疑的事,但崇寧,誰讓你糊塗,想要去拉沈熙一把,你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在算計什麼?”皇後盈盈走向穆槿寧,她今日一身淺金色的宮裝,格外高貴富麗,唯獨過分清瘦的麵頰,略高的顴骨,顯得她有些苛刻。朱紅的唇邊,溢出帶笑的冷淡,她冷漠的目光,劃過穆槿寧的身影。“別人被你瞞住,本宮可不會相信你隻是同情沈熙的遭遇,本宮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可不是那麼心軟的人。更別提沈熙跟你非親非故,惹一身腥的事,你不會做。”
“娘娘,有時候,給人方便,也就是給自己方便。”
穆槿寧側過身子,眼前的天際,殘陽如血,昏黃的光耀,灑落在眼前的萬物身上,顯得格外溫暖。
“沈熙能幫到你的,難道本宮沒辦法?”皇後驀地轉過臉,眼神冰冷尖銳,仿佛恨不得把眼前女子的心腸,都剝開來瞧一個仔細。
穆槿寧垂下眼眸,斑駁的笑,在眼底閃爍,她毫無畏懼地抬起眼眸,望向皇後的方向,幽幽說道。“娘娘總是把我當一顆棋子,久而久之,也就忘了,棋子也有心,也會痛,也會難過。”
“這話,本宮真不愛聽。”
皇後麵色一白,仿佛穆槿寧的每一個字,都是千斤巨石,壓在她的心頭,似乎她過去對穆槿寧所作的任何事,她都心知肚明。
“以前娘親在娘娘身邊服侍過,而崇寧也為娘娘做過不少事,兩代人都為娘娘效力,如今也該還崇寧一個自由了,讓崇寧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穆槿寧的嗓音陡然轉沉,眼底滿是堅決的意味,仿佛即便皇後說的話是不可推翻的,她也要違抗一次。
“翅膀硬了,就要飛走了……”皇後冷笑一聲,麵目變得森然,滿是高高在上的威嚴,她頓了頓,指向穆槿寧的臉,低喝一聲。“崇寧,本宮自然可以答應你,給你所謂的自由。但往後,即使你跪在本宮麵前苦苦求饒,本宮都不會看你一眼。”
皇後自然明白,她要的自由,隻是不願再被她擺布,不想跟皇後由任何糾葛,更不願自己被皇後牽製。
往後,崇寧再也不是皇後的人。
穆槿寧再度朝著皇後深深欠了個身,麵無表情地轉身離開,每走一步,心中的平靜就更擴大一分,讓她此刻的心靜如水,坦然沉靜。
皇後蹙眉看她越走越遠,她不像天子,偶爾無法分清那淑雅和崇寧,其實,崇寧繼承的,是那淑雅骨子裏的倔強和勇敢。
既然崇寧都說開了,往後,她就更不會放崇寧一馬。
“本宮倒要看看,她有何等能耐,別到最後,落得個跟那淑雅一樣的命。”
皇後冷叱一聲,從一旁摘下一朵豔紅色牡丹,崇寧在她眼中,就像是這迎著春日開的鮮花,美則美矣,或許還能惹得眾人圍觀,一片稱讚,但到頭來,花期再長,也終究會麵臨凋謝。
她扯下一片紅色花瓣,麵無表情在指尖撚著,望著指腹下的紅色汁液,無聲漫開來,她揚唇一笑。
崇寧若是想扳倒她,那也太小瞧她了,崇寧以為,她這幾十年是怎麼穩坐這位子的?很快,崇寧的軟肋,就會落入她的手中,誰勝誰負,這也難說。
“晌午皇上將江南織造的綢緞賜給了郡主五匹,派人特意給郡主縫製春裝,就為了冊封那日用。”
海嬤嬤扶著皇後走回景福宮,跟皇後低語一句。
“不就幾匹綢緞?新人剛進宮,皇上給她嚐點甜頭,有什麼稀奇的?”皇後不曾止步,臉上沒有一分喜怒:“那淑雅是皇上的一塊心病,能留住崇寧,是皇上心心念念的念頭。別說幾匹綢緞,庫房裏的古玩珍奇,金銀珠寶,隻要能討得她的歡心,想必什麼都願意為她做。”
“皇上的心裏有個心結,解鈴還須係鈴人,隻有崇寧能解。”皇後沉默了許久,走入景福宮的時候,見海嬤嬤將門掩上,她才冷冷淡淡地丟下一句。
隻是這,還有後半句沒說。
當然,這個心結,也可以被崇寧打上個死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