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特別是皇後,是絕無這麼好的耐性的。已經一年多了,這一份微薄的耐性,恐怕已經燃燒殆盡了。
即便不動搖太子妃的地位,也會為太子再選可以盡早生下皇嗣的女人,皇後若不是看在夏侯家的權勢份上,或許早就下手了。
“太子妃獨自患病,寸步不能出,但還要放任陌生女子,跟太子殿下相見,心裏該多疼啊……”她握住夏侯柔的雙手,情不自禁紅了雙眸,眉間的惆悵徜徉,止不住的感傷。
“再疼也要忍受,我一直在想,何時太子殿下親口跟我說,我就會點頭。雖然遺憾,卻不是我一輩子能逃避的事。”
夏侯柔深深吸了一口氣,白皙的臉龐,依舊有暗紅色的皰疹,她的眼中有一線光彩,盈盈動人,讓人已然忽略她臉上的瑕疵。
“太子絕不會對你改變心意,怕便怕那周嬋糾纏不清。”穆槿寧神色落寞糾結,說出夏侯柔同樣擔心的事。
夏侯柔的眼底,一抹熾熱轉瞬即逝,她抓緊錦被,苦笑道。“我都這個樣子了,還能怎麼著?”
“勾引太子殿下的人,若是平時,太子妃會怎麼做?”穆槿寧勾起一絲笑容,麵頰旁的酒窩畢現,這些都是貼心知己的話,一刻間讓夏侯柔放下心防。
“當然是要她哭著回家,再也不敢進宮一步。”夏侯柔蹙著眉頭,佯裝惡狠狠的霸道模樣,她從來都是敢說敢做的個性,夏侯家的人都覺得她少了幾分女兒家的矜持細膩,唯獨這般的性情,卻從不會在暗處玩弄心機。
“太子妃跟我的想法,甚是合拍。”清楚夏侯柔迫於無奈卻又惴惴不安的心思,穆槿寧的雙目灼灼,說的堅決,眼底的笑意與夏侯柔的無聲相映成一片默契:“下一次周嬋再來見太子,一定讓她哭著回家。”
“不管是不是玩笑,崇寧,在嘴皮子上當個惡人,心裏總要暢快多了。”夏侯柔揚起脖子,揚聲大笑,拋棄毫無所謂的偽裝,她的心中當然在意,在意自己還在忍耐病痛的時候,有一個心懷不軌的女人,要去接近自己的夫婿。
穆槿寧朝著她深深欠了個身,笑著離開,她走到門口,就在關門的那一瞬間,眼中的笑容,越來越淺,越來越淡。
唯獨她清楚,那不是說笑。
“皇上?”
剛走回宮中,穆槿寧已然見到一個身著黃袍的男人,站在庭院中的桂花樹下,負手而立,似乎在等待一個人。
她有些錯愕,在他回過頭的那一瞬,急忙俯身要行禮,皇上淡淡一笑,伸出手來,握住她的柔荑,不要她跪下。
“免了。”
“朕剛批閱完奏章,想著到哪兒轉轉散散心,就不知不覺來到你這裏了,沒曾想,還吃了個閉門羹。”皇上環視一圈,往日冷淡的麵孔上,氣色不差,心情不錯,這一番打趣的話聽了,也讓眾人個個笑了。
氣氛,漸漸緩和許多。
穆槿寧也垂眸輕笑,下一刻再度抬起晶瑩麵容,隻看到皇上繼續笑顏對她,渾厚嗓音字字清晰。“朕聽周煌說了,太子讓你去東宮陪伴太子妃,這一陪就是大半天,想來你們兩人甚是投緣。”
她輕點螓首,並不自邀功勞,說的雲淡風輕,一句帶過。“太子妃蕙質蘭心,開朗善良,能夠陪伴她,是崇寧的榮幸。”
“你說的是很簡單,能夠在太子妃生重病的關鍵時刻去看望她的人,才是真心實意。你一腔熱忱,朕看了很是欣慰。”
皇上一手指著她,眉宇之間一派自然而然的喜悅,蓄著胡的嘴角也揚起笑意,毫不吝嗇對她的溢美之詞。
在天子的眼底,她便是一個清澈的女子,真摯,懇切,從太子妃的事也看得出來,她並非膽小怕事,懦弱虛偽的女子。
這樣一來,對她的欣賞喜歡,就愈發流於言表。
“今日庫房送出來了江南製造的新綢緞,挑幾匹顏色好看的,送過來。”轉過身,他對周煌吩咐一句,周煌得了令,點頭答應。
“崇寧的宮裏,還有不少新衣服。”穆槿寧淺淺一笑,對著天子開口。
這宮中的錦繡綢緞,也是有規矩的,江南開春送入宮中的是一年最上乘的貨色,數量也並不多,後宮女子能夠得到這些綢緞做春裝的,也要是貴人以上的品級。
“五天後,就是冊封的日子了,讓人趕製一件,那天穿給朕看看,也穿給他們看看。”皇上拍拍她的肩頭,言語之間,盡是慷慨激昂。
她卻但笑不語,他話中的他們,是指文武百官,朝廷命婦,還是……秦王呢?她是要她穿的光鮮亮麗,給秦昊堯好好看看吧。
“崇寧遵命。”她點了點頭,跟隨皇上的腳步,從庭院之中,走入宮殿。
“朕以前跟你說過的,往後這兒,就叫淑寧宮,你意下如何?”天子走前幾步,坐在外堂上的長榻,沉聲道。
她自然沒有拒絕的心思,抿唇一笑,斂眉,眼底一片清明,柔聲說道。
“一切都聽聖上的意思。”
“你跟昊堯之間,已經徹底了結了?”沉默了半響,天子喝了一杯茶的功夫,眼眸漸深,用意很深地瞥了穆槿寧一眼。
她倒茶的手,微微停頓了一瞬,抬起帶笑的眼眸,處亂不驚,沒有半分錯愕。“皇上何出此言?”
“朕跟昊堯差了十六年年紀,雖然他被太後養大,但朕跟昊堯,兄弟之情並不深厚。朕清楚他的為人,你離開他到朕的身邊,他往後在宮中,更會給你數不盡的難堪尷尬。”皇上端著茶,不疾不徐地開口。
她似乎在皇上的話中,察覺的到,他的一分懷疑。
秦昊堯可謂是如今最年輕的皇叔,他比天子年輕,長相也是出眾,皇上對她的堅決,多多少少需要一些更有利的證據。
她眼前的天子,雖然在後宮妃嬪眼中是天,但過了不惑之年,絕不會沒有半分多疑。
“崇寧可以忍受,秦王即便會那麼做,日子過久了,一切都會淡忘的。”
她的笑容消逝了,清水美眸之中,隻剩下沉斂穩重。
天子似乎滿意了,點點頭,似有斟酌,遲遲不再開口。
“崇寧離開王府的那天,本就是跟王爺起了爭執。”穆槿寧跪在天子的麵前,恭敬之中,滿是順從,一臉動容。“為了順利離開王府,崇寧對王爺隱瞞了服藥的事,王爺勃然大怒,我跟王爺之間,沒有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