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改變心意(2 / 3)

他不曾開口,俊臉上帶著淡淡的漠然,越過趙嬤嬤的身子,走入其中。

聽到門口的動靜,穆槿寧也不再打盹,坐正了身,淡淡望向他。“王爺,你回來了。”

“餘叔的病要緊嗎?”他徑自坐在長榻上另一頭,黑眸撇過她的精致容顏,不冷不熱問道。

“還好餘叔身子硬朗,挺過了這一回,我送去了一些銀兩,讓大夫用更好的藥,應該能過這個難關。”

穆槿寧神色自若,這一番話,說的格外平靜從容,沒有一絲破綻。

“那就好。”秦昊堯吐出這三個字,黑眸突地冷沉下去,擰著眉頭看她,仿佛言有深意。

她脫了繡鞋,挪動幾步,坐到他的身後去,雙手搭上他的雙肩,察覺到他肩膀有幾分僵硬,別的不說,秦王為國事憂心,當真鮮少讓自己好好歇息一回。或許,他這樣的男人,生來就是為了心中野心抱負而活。

什麼時候停下來了,便是野心抱負死了。

他享受著她為他揉捏鬆緩僵硬身子的體貼用心,暗暗舒了口氣,緊繃的身體也漸漸鬆懈下來。

為他揉捏了許久,她卻像是不知疲憊一般,秦昊堯眸光一沉,一手拉下她的柔荑,淡淡開口。“你剛回來,本王看你也一身疲倦,這種小事就別做了。”

她挽唇一笑,輕點螓首,算是應允了,他默默審視著她的嬌柔麵龐,手掌覆上她眼瞼下的淺淡黑暈,不禁低笑出聲。“在卓莊沒睡好?”

穆槿寧深深望入那一雙黑亮眼眸之內,那終日深不見底的深潭,仿佛此刻被暖日照耀著,有幾分波光,有幾分溫存。

她垂眸一笑,對秦昊堯的疑惑,她隻是一句帶過:“到了陌生的地方,總沒有熟悉的地方睡得安心。”

“改日,本王也該抽空去卓莊看看餘叔,畢竟他看著你長大,對你也算是半個親人。”

秦昊堯的指腹,輕輕滑過她的眉梢,她就依靠在他身邊,就像是她從未離開一樣。他不疾不徐說道,明明平淡無奇的內容,卻像是驀地割傷了她,她的眼波有少許的起伏,瞬間又恢複平靜。

“王爺國務纏身,這些小事就不必你費心了。”她抬起水眸笑著望他,高高在上的秦王居然會去看望一個老管家,還是郡王府的下人,她實在不敢相信,這是秦王會做的事。就算人會改變,卻也絕不會改變的如此陌生,如此徹底。

他瞥了她一眼,黑眸漸深,沉默了些許時候,才再度開了口。

“崇寧,過去有一年下雪,你是否也在宮中長廊等過本王?”

她微微怔了怔,眸光清淺,小臉微側,唇畔有很淡的笑花綻放。“這京城,一年冬天少則兩三場雪,多則三五場,崇寧在宮中那麼些日子,哪裏還記得清呢?王爺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想不起就算了。”他漠然回應,仿佛已然不耐,上回的下雪天,他走過長廊,望著前方等候自己的穆槿寧,心中有過一瞬的觸動暖意,總覺得這般的情景,似曾相識。

遙遠模糊的記憶之中,在一個飄雪的冬日,他從宮中走出,剛走上長廊,便依稀看著一名侍女扶著另一個少女離開,侍女似乎在安撫自己的主子,而那位少女仿佛在哭泣,肩膀微微聳動,仿佛是失望之至才不得已離開,那個身影在他的眼中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遙不可及,白雪越下越大,仿佛將那一雙女子,也徹底覆蓋冰凍。

也不知為何,如今想想,他覺得那個身影,像極了崇寧。雖然他根本沒有看清,他走到長廊的時候,她們已經走了有一段路了。

他如今想起,隻覺得那一幕,跟前些日子的太過相似。那女子該是崇寧,而她為何哭泣,是因為遲遲等不到他?

或許他的猜測毫無來由,或許……那根本就不是崇寧,畢竟他根本沒有看清那少女的麵容,宮中往來那麼多女眷,或許隻是一位年紀相仿的公主……他沉下俊臉,俊眉微蹙,俊美麵容上有些許陰鶩的意味。

“今日我剛回京城的時候,就聽說嬌蘭郡主又嫁人了。”她倚靠著他而坐,神色從容,在瓊音送來的水盆中洗過柔荑之後,才細心將長榻中央的小茶幾上的果盤端近,取來一個拳頭大小的柑橘,剝開,將一枚枚橘子盛放在小碟子中央,擺放成一朵金色的花朵形狀。

秦昊堯望著她此刻的神情動作,仿佛又回到了他在皇宮夜宴上看她的模樣,當初她也是這般溫柔可人,等待太後為她牽線李煊,而他要娶沈櫻的婚事,她落在耳中,沒有半分的驚慌失措。

他的胸口,猝然一陣悶痛,她的聰慧玲瓏讓他賞識,但在這份感情中,她仿佛也早已過了為他歡喜為他哭泣的真心,她越是平靜越是隱忍,更顯得這份感情,岌岌可危。他根本無法看清,她心中的情緒。

這,無疑是最危急的。

他黑眸半眯,無聲冷笑,對他人之事,並不太過好奇。“隻是嫁了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有什麼稀奇的?”

“是啊,聽聞雖是一城首富,可膝下都有好幾個子女了……”她垂眸,無聲落寞充斥在眼底,唯獨她清楚,她寧願相信那位首富商人可以給嬌蘭關心照顧,至少也能寵著她,護著她,才不枉費嬌蘭的下嫁。

嬌蘭比自己約莫長兩歲,如今嫁了個商人,雖然良田千畝,房產不少,可說上去也不過是個買賣人,哪裏比得上官場貴族?更別提這個商人,約莫長了她二十來歲,前幾年沒了妻子,如今嬌蘭總算也是嫁過去當正妻,嬌蘭無法生育孩子,那家早已有了子女,她也不必再顧及他人目光,有了富貴生活,隻求那男人將她當做掌上明珠一般嗬護,也總算是個完滿的結果了。嬌蘭家中已經沒落,唯獨能夠抓住待她好的人才是緊要,其他的,再多奢望也不過一場空。

她們,不過要一個安安穩穩的歸宿。

她很慶幸,嬌蘭晚了這麼多年,也終究要從那場虛幻的美夢中醒過來了。

人活著,就是生存,而不是做夢。

其實怕的不是前方一片渺茫,沒有路可以走,隻要你敢殺出重圍,哪怕開一條新的路,也總有活下去的法子。人最怕的是以為自己有很多路可以走,但走來走去,走到最後,才驚覺,他身處圍城之中。

“在想什麼?”他側過俊顏,望向她,她仿佛已經沉入回憶之中,神遊天外。

“在想,當年嬌蘭郡主也是追隨王爺的女子之一。”她彎唇輕笑,將手中的橘皮放在一旁,眼波閃耀,從容將碟子送到秦昊堯的眼下。

“很新鮮的柑橘,王爺嚐嚐看。”

她端著碟子的指尖,仿佛還縈繞著橘子的清香,他這才發現,穆槿寧不是不能提及過往,而是每回他提起的時候,她就淺嚐輒止,一句帶過,不願深究。

仿佛牽係著他們彼此的,早已不再是過去,而是如今。

對一個人毫無緣由的依戀,也總有一個期限,人,遲早會清醒的,有時候不是自己願意從中醒來,而是被殘酷的現實,逼著不得不醒來。

“娘。”一道抽吸聲,仿佛帶著要哭的征兆,念兒原本在雪兒身邊玩耍,卻又突然朝著她跑來,一個不小心,就被門檻絆了一跤,跌坐在門檻邊,他眼眶發紅,滿是淚水在打轉。

雪兒正要前去抱起念兒,穆槿寧卻朝著她冷冷淡淡說了句。“念兒,你自己爬起來。”

念兒抬頭看看已經走到自己身邊的雪兒,有了主子的囑咐,雪兒也不敢伸出手去,念兒隻能雙手撐在地麵上,爬了起來,雖然並不耗費太大力氣,不過朝著穆槿寧走來,眼淚也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