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到此處,穆槿寧不禁怔住了,她根本就沒想過秦王會給念兒壓歲銀,而如今的壓歲銀,是他隨身戴著的玉扳指,實在太貴重。
“上回的木劍,還用著嗎?”秦昊堯居高臨下地看著楊念,淡淡一笑,雖然笑意不若春風般溫暖,卻也緩解了念兒對他的懼怕。
念兒連連點頭,小手探入錦囊,摸著這一個扳指,翠玉閃耀著幽綠的光芒,他隻以為是一顆好看的石子,摸了兩回,更覺珍惜,小心翼翼將錦囊護在胸口。
窗外夜色更濃,爆竹聲卻不絕於耳,念兒在喝了一碗趙嬤嬤送來的芝麻湯圓之後,也最終不敵困意,在穆槿寧的懷中沉沉睡過去。
柔荑輕輕拂過他柔軟黑亮的發絲,她唇畔的笑意始終不減,念兒唇邊的口水沫子,她也以絲帕輕輕拭去,身後並無動靜,險些覺得這個屋子,隻有她跟念兒。
但她卻知曉,他還在,就坐在自己的不遠處。仿佛他們便是夫妻,今夜便是一家團圓的時候,她清楚秦王永遠不會將念兒視如己出,他能對念兒如此用心,已經是天大的恩澤。她挽唇一笑,記得出嫁之前,她也抗拒成為秦王的妾,若不是因為秦王派手下搜羅來了上乘的龍藤果,為她解了燃眉之急,或許在念兒身上,她不該。
“王爺不必給這麼貴重的物件,小孩子不懂輕重,磕著碰著那扳指就碎了。”穆槿寧望著沉睡的念兒,哪怕睡著,他也一手抓住錦囊,遲遲不曾鬆開。這是念兒度過的第二個除夕夜,也是最熱鬧的一個除夕夜。
他卻不曾理會,眸光宛若一張天羅地網,熾燃的視線,幾乎要穿過她的身子。“在塞外獨自撫養楊念,你很辛苦。”
“崇寧也沒有一技之長,窮困潦倒也是咎由自取,更辛苦的,或許是念兒吧。生下來的時候就沒有奶水,當下我能給他喝的,隻是米湯……”
她淺淺一笑,眼底落入無聲落寞,她不知用辛苦兩字,是否足以涵蓋他們在塞外的生活。
秦昊堯的黑眸陡然沉下去,他站起身來,幾步走到她的麵前,唯獨在她的臉上,看不到些許苦澀心酸,仿佛時過境遷,不曾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陰霾。
“所以,上回王爺用念兒的性命要挾我醒來,我才會那麼生氣,始終無法釋懷。不是氣王爺的狠心,隻是……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個孩子一到這世界,就嚐了很多苦,我希望他可要苦盡甘來,而不是還未長成就被遺棄夭折。”
她揚起晶瑩小臉,無論屋外多麼喧囂,仿佛這個屋子裏,卻是安靜地連掉一根銀針,都聽得到的靜謐無聲。她噙著淺笑看他,目光柔和又堅韌,這一番話發自肺腑,有著撼動人心的力量。
他自然察覺到她的滿心懇切,他冷著臉,眼底的堅硬卻漸漸被融化三分,眉宇之間,是異樣複雜的神情。
隻是短暫沉默過後,他依舊說的殘忍決絕。“如果再給本王一次機會,本王還是會那麼做,至少用他的性命,把你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穆槿寧聞到此處,胸口傳來錐心之痛,她的眼神波光搖曳,許多話,就在喉口,卻又吐不出來。
這就是秦王。
永遠不會為自己做過的事而後悔歉疚,永遠不會輕易低頭忍讓。
永遠這麼自負,永遠這麼驕傲。
她麵容上的笑容,漸漸逝去了,懷抱著念兒,她的唇中不自覺溢出那一首童謠,心中的尖銳,也漸漸沉斂下去。
將念兒輕輕放在軟榻上,為他蓋上錦被,她才走到他的身邊,他一個人身影孤寂站在窗前,那目光遙遠的仿佛她這輩子都無法觸及。
他轉過身來,安靜地看著麵前的女子,手掌覆上她的肩頭,她走近兩步,與他一道觀望著天際。夜色陰沉,白雪停下了一會兒,如今又開始紛紛漫漫下。如今在放煙火的越來越少,等待許久,才會看到夜色被染上別的光彩。
煙火雖然絢爛,卻也不過是一瞬的璀璨。
他的手無聲落下,拂過她的衣袍,準確無誤地握住她縮在衣袖中的柔荑,兩個人站在窗口觀賞一陣陣的煙火,卻相顧無言。
仿佛在除夕夜守歲的時候,任何一句話,都是多餘的。
秦昊堯執起她的手,她依舊戴著那一枚雅致的翠玉戒子,他的胸口溢出太多太多情緒,他黑眸勝過黑夜般冷沉,他清楚楊念是她放在心上的孩子,但直到如今,他也不後悔。如果用楊念的性命,可以換來她在自己身邊重新活著的機會,這筆交易,自然是值得的。他的眼裏,能夠有她的笑靨,他的耳畔,能夠聽到她的言語,他的手,能夠觸碰到她指尖的指紋,他的雙臂,能夠擁著她的身子……他不後悔,一點也不。
他斂眉,俊顏漠然,將她拉入懷中,就那麼抱著她,一動不動。
天際的煙火,驀地升騰起來,巨響衝破黑夜,偌大的金紅色煙火,宛若巨大的牡丹花,開在天邊,她默默望著,心中不起半分漣漪。
這一夜的歡愛,再自然不過,無疑是水到渠成。
他一手緊扣她的五指,兩人十指相扣,他壓下身子,俯視著躺在紅色錦被之下的她,她今夜宛若一朵綻放的花,溫柔卻又妖冶。秦昊堯的俊顏劃過她的麵頰,薄唇覆上她的小巧耳垂,察覺的到她害羞的身子為他而緊繃,仿佛更是一種欲擒故縱的挑釁。
他的黑眸漸深,唇角揚起一道斜佞的笑意,仿佛如今躺在他身下的,便是年獸虜獲來的饕餮大餐。
他熾熱的氣息噴薄在她的耳畔,一手扯開她白色裏衣上的珍珠盤扣,將密密麻麻的吻,落於她的眉眼,她的唇,她的脖頸,她光潔的鎖骨,她蹙眉忍耐,卻不知為何今夜的戲弄挑逗,似乎比往日來的更加漫長,他仿佛並不急於一時得到她的身子,而是要她也融入其中,與他一般,及時行樂。
他的左掌,緩緩拂過她吹彈即破的麵頰,一路往下,劃過她玲瓏曲線,越探越深,他越是以這等法子折磨她,卻也無疑是折磨自己。她此刻迷離無奈的眼神,是在火上加油,讓秦昊堯壓抑許久的欲望,呼之欲出。
他等待著,她的身子可以接納他,或許他等待的,更是她的心也可以解開過往的心結。
長臂一伸,帳幔無聲滑下,掩蓋了雕花大床內更加旖旎的風景。
他幾乎吻遍了她的周身,他教導她回應他的吻,他教她不用懼怕麵對男女之間的契合,他教她甚至來不及去擔心去害怕,一次次地跟隨著他,什麼都來不及想,什麼都來不及說,唯獨她的眼裏,隻能裝著他一個人。
就像是她的身子,也隻能裝滿他一個人。
或許她漸漸習慣,也或許他今夜格外溫柔,才不讓她想起那些不堪過往,她微蹙的眉頭,最終舒展開來,以雙手緊緊扣住他堅實的後背,如果她的手中握有利刃,這一夜,她或許早已將他淩遲。
他很早之前就說過,他感興趣的,是她的身子。
何時覺得膩了,就該無情拋棄了吧。
直到最後一回,彼此融為一體,她才趴在他胸口,黑發宛若有毒藤蔓,緩緩繞上他的身體,將他周身捆綁住。她小臉微側,水眸半眯著,雖有疲憊,卻也察覺的到他並無睡意,他們似乎都在等待。
等候一個新的開始。
“你不必擔心本王會虧待楊念,他雖不是本王親生,既然是你兒子,別人該有的,也絕不會少了他的。”
秦昊堯低沉的嗓音縈繞在她的耳畔,他清楚以穆槿寧姬妾的身份,眼看著念兒越來越懂事,她更發愁的,一定是楊念的處境。他直接說破,給她一顆安神藥,穆槿寧聽了,揚起小臉,直直望向他,他對她的家人,一向慷慨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