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說她好看
“那兩人擒拿了麼?”她任由他給自己的傷口上纏上白綢,此刻受了傷,也不必在意在他麵前坦誠相見。
“要受點苦才能說出指使的人。”
他惜字如金,一句帶過,對秦昊堯的避而不談,她的眼底似有幾分惆悵,趴在他的腿上,卻轉過臉去,不再看他。自然,她也從來不曾看透過他。
是啊,自然馬上就會見分曉。
她眸光一閃,在他看不到的那一瞬,麵容盡是冷意,那澈亮的眸子再無任何的動人光亮。
瓊音在方才提過一句,在沈櫻的屋子裏,搜到了兩名刺客。
這秦王府,還真的是雞犬不寧呢……
她倒要看看,明日皇宮要鬧出何等樣的好戲。
痛?
經曆過死過的滋味,她如何還會懼怕這樣的傷?她都快等不及了,尊貴的聖母皇太後,要如何應付這樣的殘局?
她趴在他的身上,漸漸睡著了,黑發垂下一縷,他握住穆槿寧的柔荑,手掌心的暖意,一分分從體內流失,傳入她的指尖,讓她在漫漫長夜,再也感覺不到任何徹骨寒意。
屋內暖爐中慢慢騰升的暖熱,在三更天的時候,最終散去了。
“王爺天快亮的時候才走,如今已經去早朝了。”
她醒來的時候,是獨自一人趴在錦被上安睡,屋內再無他的身影,雪兒從門外送來藥湯,順帶說了句。
他居然陪了她一夜?
穆槿寧微微蹙眉,他走的時候也不曾驚動熟睡的她,想來是動作輕柔細心,不過。他向來我行我素,對任何人都不會周到體貼,她受的傷在秦王的眼底,根本微不足道,他居然在她身邊守護到天明?
“王爺也實在太不懂得體貼人了,也不給郡主蓋個錦被,這麼睡了一夜,這麼大冷的天,不會著了涼吧。”
穆槿寧聞到此處,垂下眉眼,說也古怪,她並不覺得冷,暖爐似乎早已熄滅了,如今起身才覺得空氣清冷,唯獨體內卻仿佛還升騰著融融暖意。
她身上的白綢,還在,正如他所言,她才是他最寵愛的女人?甚至勞煩高高在上的秦王親手替她包紮傷口?
知曉她如今的備受寵愛,皇宮裏的那些人,恐怕早已蠢蠢欲動了吧。
秦昊堯,還真是不給她半天消停日子。
剛下早朝,太後便派了個太監,請了秦昊堯去了潤央宮。
太後依舊不曾下床,如今半坐在帳幔之後,依稀看得清她的身影,她的嗓音沒有往日的厚重,聽來虛浮無力,隻是怒意不減。“昊堯,你娶沈櫻一年不到,哀家怎麼聽說,你居然有休了她的意思?”
“秦王府的風聲,母後倒是一個都不放過。”秦昊堯不置可否,陰著臉,坐在一旁的椅子內,仿佛對沈櫻當真下了下堂令,讓人看不出虛實。
太後輕輕咳了聲,榮瀾替她將一邊帳幔以金鉤勾起,她的麵色宛若死灰,老態盡顯,仿佛不久於人世。
“昊堯,禁足已是重罰,沈櫻是個弱質女流,從來都是過的安穩日子,也沒遇到過歹徒,懼怕之下難免做錯事,更何況她如今還懷著你的孩子,是有身子的虛弱女人,行事自然更加懦弱小心。”
秦昊堯黑眸冷沉,宛若利劍鋒利,掃視過太後的麵容,說話的語氣聽來不無遷怒:“母後是為她的愚蠢找借口?王府進了刺客,她卻同流合汙,本王身邊需要這樣的女人?”
“她是一個女人,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難道要她跟刺客拚命嗎?”太後以絲帕捂住口鼻,連連咳了許久,才平穩了氣息,啞然說道。
“來的總共六名刺客,死了四名,剩餘兩名被兒臣手下生擒,關在地牢中。他們已經供認不諱,當下不曾要挾沈櫻,而是提到自己的身份,沈櫻主動替他們找了藏身之所,可見,沈櫻跟歹徒的幕後主使,大有關聯。她居然通了內應,這件事就沒這麼簡單了。”秦昊堯無聲冷笑,視線宛若織好的一張網,太後眼底的任何閃爍,他都不曾遺漏,盡數捕捉完整。
太後冷著臉,漠然不語,看似是無法說服秦王,但在秦昊堯眼底,卻暗藏玄機。
“哀家不懂你們朝政上的你爭我奪,隻是個婦道人家,人人看得出來沈櫻對你的心意,她是你的結發妻子,說她勾結別人打著裏應外合的主意,哀家是決計不會相信的。”太後眸中似有悲戚惋惜,卻又不無哀痛歎息,仿佛麵對的,是一個擅作主張的薄情郎。“當初這樁姻緣,是哀家親口答應沈大人的,一年之期未滿就斷了這份金玉良緣,讓她懷著皇嗣流落在外,你把皇家的聲譽置於何處?”
“真是可惜,他們至今不肯招認,到底是誰派他們來,又是要誰的性命。若是兒臣查了出來,自然會給沈家一個交代。相信沈家是書香門第,自然看得懂其中的輕重。”
秦昊堯不願多談,漠然起身,俊顏肅然,太後看著他心意已決的模樣,更是神色大變。
“哀家的病,當真是沈熙的詭計?”
太後冷冷鎖住秦昊堯的俊長身影,眼底彙入些許詭譎的笑意,秦王如今在朝廷的聲勢不小,也不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了。
她問出的這句話,劃過清冷空氣,他腳步稍作停留,似有斟酌考量。
“這句話不該問兒臣,而該問皇兄才對。皇兄說是,那便是,皇兄說不是。”秦昊堯斂眉,莫名深沉的笑意揚起在唇角,他說的諱莫如深:“那便不是。不過,這件事鬧得風風火火,遲早要有人認罪。”
“昊堯,你果真是。”見他頭也不回就走,太後猝然伸出手去,胸口氣虛躁動,又連連咳出聲來。
若不是有人在熏香中做了手腳,讓她日複一日吸入毒藥的折磨,她也不會走到這般的田地。即便用最珍貴不菲的藥材,卻也無法讓一具中空的皮囊,再有勃勃生機。
“娘娘,別再說了……”榮瀾見她麵色灰白,急忙取來藥包,給她吸入幾口清亮藥香,才讓她壓下胸口怒意。
昊堯啊,你果真是,果真是喜歡崇寧啊。
後半句話,皇太後沒有說出來。
她驟然緊抓著衣襟,眼底渾濁一片,早已失去往日的精明利落。
她做了那麼多事,殺了那麼多人,卻還是無法阻攔,這一切的按部就班。
“太醫說過您不能說太多話,傷了自己的元氣,往後秦王的事,您就放寬心別再管了。”榮瀾姑姑輕輕撫著太後的後背,眼前的皇太後,宛若一株被拔離土壤的花草,即便每日灌溉甘露,卻也避免不了日日衰敗凋謝的厄運。
太後猝然抬起眸子,滿目陰沉森然,嗓音低啞卻又滿是不甘:“你以為哀家喜歡管秦王府的事?這絕不會隻是秦王府的事,看下去吧,絕不會是那樣。”
冬日的光耀,灑落整個潤央宮。
唯獨沒有一分暖意,滲透入他的墨青色華服,秦昊堯久久站在宮殿前方,望向那座華麗貴氣的寶殿,眼底的佞然陰鶩,仿佛已經將那位孝順的秦王假麵,沉下海底。
“母後,你活的太長久了……”
秦昊堯負手而立,身姿宛若青鬆傲然挺拔,他的薄唇,緩緩呢喃,唯獨說起這句話的時候,他判若兩人的猙獰可怖。
不過兩三日功夫,秦王獨寵美妾而冷落遷怒王妃的傳聞,便已經鬧得婦孺皆知。
穆槿寧趴在軟墊上,錦被拉至肩頭之下,白皙脖頸和削瘦肩頭,暴露在空氣之中,寬大裏衣覆在身上,依稀可見胸口露出的粉色兜兒一角。她一臉平靜,翻閱手中的詩詞,雪兒興衝衝地衝到她的麵前,跟她問及是否王爺當真要休了沈櫻的疑惑,她頭也不回,笑意不達眼底。
沈洪洲是皇上的人,跟秦王難免有諸多不合。
“想必是跟沈家鬧翻了,道不同不相為謀,要用這個條件威脅沈家,讓沈洪洲對他臣服。”她說的萬分自如,緩緩翻過一頁書頁,仿佛這些事,離她萬分遙遠,她不過是一名看客般旁觀,分析的入木三分:“沈家想的太簡單了,這位身份高貴的乘龍快婿,狠毒起來,可是什麼人都會舍棄的。”
女人?他堂堂秦王,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沈櫻的確有上乘的花容月貌,可比她美得嬌得嫵媚的,這世上也不是沒有。若是沒有沈家的權勢,沈櫻這般的女人,他怕是一眼都不會看。
她並不相信心機深沉的秦王,會這麼堂而皇之休了沈櫻,跟沈家為敵。
時機,還並不成熟。
恐怕這樣的噩耗,會讓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沈家,火燒眉毛,迫不及防。
這世上,什麼事,什麼人,都可以拿來做交易。
“嬤嬤,你手中拿的是什麼?”
眉頭舒展開來,她抬起晶瑩小臉,視線落在走入內室的趙嬤嬤,淺淺一笑,柔聲問道。
“郡主是否還記得,在官府的時候,快過年之前,總要剪紙貼窗和門楣,為來年順心如意討個好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