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讓他上你的床(3 / 3)

在場的眾人一看,無不麵色大變。

秦昊堯倚靠在牆麵,眼底隻剩下諱莫如深的顏色。

“所以微臣推測,有人在潤央宮用了秘製的熏香,約莫五六種草藥研磨灌入沉香之內,偽造成普通熏香,在焚香爐中燃燒,時間一長,容易讓身子虛弱之人心神不寧,原本積壓在心中的人或事,更易在深夜無人之時看到,也便是太後幾回看到已死之人的緣由。”

天子默然不語,皇後卻按耐不住,揚聲問道:“既然如此,在潤央宮來來回回的人這麼多,怎麼就太後一人深受其害?”

“白日潤央宮門窗大開,人又來來往往的,又鮮少點著這熏香。唯獨深夜,太後不點著這熏香,是難以入睡的,這也是多年來的習慣,一天不曾斷過。夜晚無人在場,門窗緊閉,這些熏香氣味,一整夜都被太後吸入,所以太後受到的害處,是最重的。”

徐太醫徐徐道來,皇後聽的緊皺眉頭,轉向天子方向,低聲問道:“到底是誰,想要害太後?”

“依你看,會是誰?”天子許久默不作聲,這句話,是朝著秦昊堯說的。

“這個人,心思很細,對潤央宮很熟悉,對太後的習慣愛好也很熟悉,這般聰明的人,自然會把所有痕跡都抹去。要捉住他的現行,委實難上加難。”秦昊堯雙手環胸,俊顏上沒有一分喜怒,更顯得漠然。

“這麼麻煩?”天子冷哼一聲,站起身來,朝著榮瀾姑姑走去:“每夜都用的熏香,可是你親手點的?”

“是,聖上,娘娘自從十年前頭痛病之後,就聽從太醫用了舒緩助眠的熏香,一直到如今,老奴點了十年熏香,宮中從未有過事端。”榮瀾姑姑跪下,不敢隱瞞。

“熏香是庫房送來的?”皇上負手而立,冷聲問了句。

榮瀾姑姑點頭:“原先是的,但前些日子娘娘生辰,後宮中有人送來了一盒熏香,傳聞是塞外所製,作為賀禮。”

“後宮的人?快說是誰。”皇後也隨之起身,清瘦麵容上,滿是狐疑。她也是睡到一半被海嬤嬤喚醒,隻著一件金色菊花罩衫,披了件皮毛坎肩就匆匆到了潤央宮,如今滿麵疲憊遮擋不住。

“回娘娘,是熙貴妃送來的。”榮瀾姑姑說完這句話,暗中望向天子。

“熙貴妃怎麼會無緣無故做這種事?”沉默了許久,皇上並未發怒,而是微微斟酌,這口吻自然是不太相信。

“皇上你忘了,最近宮裏發生的事。”皇後麵色肅然,徑自抬高嗓音,落在清冷空氣之內,眼底隻有冷意。

“小皇子生了病,熙貴妃罪罰兩名貼身侍女,手段過重,導致一人不治而亡。太後知曉此事,一月前曾經在眾位妃嬪麵前訓斥過熙貴妃,說她身為四妃之首,卻濫用職權,沒有以身作則。”

“母後說得有理,在朕的後宮無論誰,做錯了事,自當悉心聽取教訓。”天子沒有一分動容,言語之內仿佛不生半分偏袒之意。

皇後的唇邊,驀地揚起一抹複雜至極的笑意,她的目光驟然變冷,語氣聽來頗為輕視:“皇上是這麼想的,可我們誰也不是熙貴妃,誰也保不準熙貴妃會怎麼想。”

“這熏香,果真是熙貴妃送給母後的禮物?”天子擰著濃眉,往日冷淡麵容,更顯疏離。

“回聖上,正是。”

榮瀾姑姑低下頭去,應了聲。

“看來我是不該來了……聽著太後病危,心急如焚,如今我患著風寒都要過來探望,可皇上皇後都給我定了罪了,我看我還是先回宮去,明日若要來治罪,也好有為自己喊冤的力氣。”

門外傳來一道女子嗓音,鼻音較重,比往日的嬌軟多了幾分濃厚,熙貴妃便是在眾人的詫異目光中,盈盈走來。

熙貴妃的麵容上沒有脂粉裝扮,比起往日黯然許多,她走到外堂,毫不避嫌,瞥了一眼那隻死去的鳥雀,冷哼一聲:“我是看不透這熏香有何區別,隻是花了大筆銀兩派人專程去塞外買來的,更保不準是誰動了手腳。”

皇後回到自己座椅,淡淡一眼,說話神態,早已無法容忍熙貴妃:“上回在景福宮,熙貴妃似乎也是推脫的一幹二淨。可惜了那個丫鬟,年紀還這麼小。”

“母後的話,我都放在心裏,所以命我在清風苑閉門思過,這月我都鮮少出門。我可沒有這麼些怨恨,更如何會動殺人的念頭?”熙貴妃一想起那個叫做東如的宮女,無疑是被刺中心事,麵色死白,心中激怒更深,漸漸走向皇後:“皇後,你就這麼按耐不住,恨不得這宮裏所有的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嗎?”

“沈熙,你這些話不該說。”皇上麵色一沉,斥責了熙貴妃。

熙貴妃麵若冰霜,唯獨眼前的六宮之首,依舊麵色不變的泰然處之。“臣妾是口不擇言,但也是被逼無奈,臣妾的心是日夜祈福母後萬壽無疆的,若是皇上當真找到確鑿證據,臣妾什麼都不會辯解。”

“熙貴妃,日益囂張了!”皇後冷笑一聲,猝然起身,一巴掌甩下去,在眾人麵前不給她半點顏麵。“明明你的嫌疑最大,怎麼換你這麼義憤填膺,竟像是無辜蒙冤似的!平日本宮睜隻眼閉隻眼,你當就沒人治你!”

熙貴妃捂著一半麵頰,卻看到天子的默許,更是紅了雙眼。她近來在後宮風評愈來愈差,皇上也沒有護著的意思。

“娘娘切勿動氣,免得動了胎氣。”見狀,徐太醫不無惶恐。“今日微臣替貴妃娘娘把脈,娘娘懷有龍胎,已經一月有餘。”

“先送熙貴妃回去歇息,明日再說。”皇上眉眼緩和,吩咐了句。

皇後眼底沉鬱,不冷不熱敷衍了句:“還是皇上的皇嗣,麵子最大。”

“我們走。”熙貴妃咬牙切齒丟下一句,麵露嫌惡,仿佛不願在此地久留,也不給皇後行禮便跨出門檻去。

“把清風苑封起來,熙貴妃不得出宮一步。”

皇上不露聲色,丟下這一句,侍衛統領說了句“遵旨”,便領命走了。

到三更天的時候,太後以清水肅清身子,已然睡過去了。皇後不願再等,等天子離開之後,便也走開。

“娘娘,看來這回熙貴妃是爬不起來了。”海嬤嬤扶著皇後,在夜色中行走。

“熙貴妃沒有這樣的腦子,會想到在常人不會察覺到的熏香中動手腳,而且一月時間,不會讓病情加重到這般田地,想來,這熏香已經用了好幾個月了。”皇後麵無表情,疾步匆匆,夜色的冷意覆上她的眼底。

“那會是誰呢?”海嬤嬤擰著眉頭,小心翼翼問了句。

“當然是這世上,最恨太後的人所為。若非如此,或許,這宮裏頭也有人給熙貴妃暗中出謀劃策,當她的軍師。”

皇後說完這句,端著漠然臉色,再也不再開口。熙貴妃以為用皇嗣便能躲掉這場風波,可惜這回不是別人,是一國聖母皇太後,皇上再想護著熙貴妃,如何能置之不理自己生母的性命安危,被天下百姓怒罵不孝刻薄?

不管真凶是誰,站在她的立場,那個人無非是幫了自己一把。

“王爺,您也回去歇息吧。”

見秦昊堯倚靠在牆邊,目光深遠,遲遲不曾離去,榮瀾姑姑柔聲說了句。

“本王去看看母後再走。”

秦昊堯丟下一句,神色從容,徑自往內室走去。他站在床沿,望著這位曾經一身榮光的聖母皇太後,她頭發花白,曾經端麗麵容也無法逃脫歲月的痕跡,如今被長期病痛折磨之後,愈發老態畢露。

他的目光,愈發幽深,甚至不曾彎下腰,高高在上地睨著平躺著的太後。

“昊堯……”太後午夜夢回中,睜開眼,卻看著身邊的男人,是秦昊堯。他的眉宇之間,俊美偏偏又冷漠至極,沒有一分懦弱,燭光照耀入他的雙眼,卻無法擊退他眼底的幽深不見底。

她緩緩伸出手掌,拉住秦昊堯的衣袖,夜色微涼沾染上他的華服,她的指腹仿佛觸碰到冬日寒冰一般,她滿心疲憊,幽幽歎氣:“你們在外麵說的話,哀家都聽到了,沒想過沈熙居然會這麼狠毒……”

秦昊堯依舊不曾開口,對今夜之事,他的心裏有別的想法。熙貴妃自然絕非單純之人,他也不乏聽聞沈櫻與她走近的消息,如今卻有失寵的危險。黑暗覆上他的後背,即便周遭有微弱燭光,他整個人宛若浸透在黑色之中,無法看清他此刻的神情。

“端杯水給哀家,這心裏頭格外火燒火燎,徐太醫不是說是熏香的緣由,卻沒有半點好過。”抓住他衣袖的手,越發用力,太後的喘氣聲音,落在安寧深夜,格外清晰。她不斷喘著粗氣,呼吸不暢,難受極了。

秦昊堯默然不語,轉身走到中央,倒了一杯清水,指腹無聲無息劃過茶碗邊緣,走回床邊,遞給皇太後。

將這杯清水喝完,皇太後的口中溢出這一席話來,雖然虛弱無力,她的話聽來依舊毫無破綻的端重。“昊堯,崇寧的事,也讓哀家很痛心。你自從南駱回來,除了書房,便是崇寧那裏,你憐惜她自然是好的,可沈櫻有著身孕,你從來不去她那裏,卻也說不過去。”

一抹笑意,閃過他的黑眸,他低聲道,仿佛不舍她過分辛勞:“母後的身子都這樣了,還事事為兒臣著想……”

“昊堯,你聽哀家說,崇寧絕不會安於當一個小小的妾,她頭上有沈櫻壓著,你秦王府才不會多生變數。”抓住他衣袖的手,愈發用力,太後不顧呼吸艱難,也要將這些話說出口。

“母後何出此言?娶她的時候,兒臣是答應過,她絕不會跟沈櫻平起平坐。”

帶著淺淺笑聲,低沉嗓音依舊若往日平靜,不過在此刻聽著,卻像是生出了別的深意。

“哀家最近總是懷疑一些事,心神不寧……崇寧到如今,當真會是一無所知麼?”

清冷夜色之內,這一句,仿佛是一道驚雷,擊破這皇宮的寧和假象。

秦昊堯緩緩側過俊顏,黑眸之內再無任何起伏,他彎下腰,語氣格外輕柔,悄聲問:“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