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若這般輕易便如了她的願,那他也就白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了,橫豎程三兒是寧平侯府的人,與他素未謀麵,他隻要一口咬定不知道此事,再不濟了,將事情都推到楊氏姐妹身上,斷尾求生,要保全自己還是不難的。至於那個孽女,竟敢這般算計他,等此番之事了了,看他怎麼收拾她!

君伯恭心裏有了主意,忙叫暖香取了自己才換下的官服又服侍自己穿好,才徑自去了外院。

餘下暖香看著他的背影,雖早已約莫猜到君璃前段時間讓自己打探府中的異樣不會是無的放矢,依然被方才之事唬得不輕,一顆心砰砰直跳,想著若是君伯恭此番出了什麼事,自己母子勢必免不了被牽連,還是得早做打算,好歹為兒子留一條後路才好。

不提暖香的這點小心思,且說君伯恭被吳管家等人簇擁著去到外院,果見已有十來個衙役侯在那裏,領頭的那個正坐在右下首第一張太師椅上吃茶,一雙三角眼對著屋裏的擺設轉個不停,透著豔羨而貪婪的光芒。

瞧得君伯恭進來,還穿著從二品大員的官服,那領頭的衙役也不敢托大,忙站了起來,抱拳道:“想必小人一行的來意君大人已經聽說了,還請君大人請了尊夫人一道,這便隨小人一行走一趟順天府衙罷!”

若是平日,君伯恭根本不會與這樣的小人物說一句話,但今日出了這樣的事,少不得隻能紆尊降貴了,因點頭笑道:“本官已聽家下管家大略說過了,隻本官不明白的是,本官不論是與那些苦主的家屬,還有那證人叫什麼程三兒的,都無冤無仇,更是素未謀麵,怎麼他們竟會忽然狀告起本官來,這其中莫不是有什麼誤會?”

領頭的衙役聞言,皮笑肉不笑道:“審案是我們大人的事,小人等身份低微,見識淺薄,也就隻能做做跑腿兒之類的粗活的。君大人若是無事,還請即刻請了尊夫人出來,與小人一行走一趟罷,我們大人還等著呢!”

順天府尹隻是三品,論起品級來,比君伯恭尚要矮半級,但順天府管著整個京城的政務與治安,有著跟禦史台、步軍統領衙門、九門提督府等衙門幾乎相等的權限,還具有承接全國各地訴狀的資格,相當於一個小刑部,一般能做順天府尹,都是後台夠硬本身能力也夠強,將來鐵定前途無量的。

所以君伯恭雖滿心惱怒領頭衙役對自己的輕慢,到底不好直接發作,便隻是道:“拙荊一介女流,且好歹也是朝廷禦封的四品恭人,怕是不好拋頭露麵,隻本官與你走一趟即可。”真讓楊氏去了順天府的大堂,傳了出去,他還要不要見人了?

不想那領頭衙役卻一臉的不容商量:“君大人,您別嫌小人說話難聽,別說尊夫人隻是四品恭人,王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如今不過隻是讓她過堂循例問一下話罷了,什麼大不了之事?尊夫人的姐姐,寧平侯夫人那還是一品誥命呢,我們大人不也一樣使了人即刻去拿人?”連“請”字都懶得說了,直接說“拿”。

氣得君伯恭攥緊了拳頭,在心裏恨恨說了一句“虎落平陽被犬欺”,隻得對吳管家使了個眼色,令其即刻請楊氏去。

幸好楊氏彼時還沒去寇府,整好在家,聞得吳管家說明來意,雖唬得四肢發軟,如墜冰窟,卻也幾乎是立時便生出了與君伯恭一樣的想法,到時候實在不行了,便把一切都推到大楊氏身上去,反正程三兒是寧平侯府的人,與她與君府什麼相幹?渾然忘記了當初大楊氏之所以答應君伯恭的條件,有大半原因都是為了她這個妹妹。

——不得不說,君伯恭與楊氏不愧為是夫妻,在趨吉避凶,自私涼薄一點上,二人還真是絕配,果然應了那句俗話“破鍋配破蓋”,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君伯恭與楊氏到得順天府衙大堂時,大楊氏還沒到,據說是因大楊氏如今住在寧平侯府位於城外的家廟,自然要多等一些時間方能將人帶到。

因君伯恭穿著官府,且他是兩榜進士出身,本就是有功名在身的人,順天府尹便讓人抬了太師椅來給他們夫婦坐下後,才一拍驚堂木,問起底下跪著的程三兒來:“程三兒,你說端午夜你縱火殺人乃是有人指使,那如今指使你的人何在?若那指使你之人在你麵前,你能認出來嗎?”

程三兒見問,忙抬起頭來,大聲應道:“回大人,小人能認出來。”

說著一指君伯恭和楊氏,“就是在座的君大人與其夫人,並小人的舊主家寧平侯夫人指使的小人。那是今年四月的事,當時小人一家才被從府中全家放了出去,生計頗有些艱難,心裏難免有些怨恨做主將我們一家趕出去的大奶奶,恰在這時,夫人的陪房悄悄兒找到了我爹,問我爹想不想報仇,還說事成之後,另有重賞,管保小人一家後半輩子衣食無憂。我爹是個膽兒小的,心裏雖怨恨大奶奶,卻也不敢做那不法之事,便一口回絕了夫人的陪房。小人卻想著,既能報仇,又能保一家子後半輩子衣食無憂,這樣雙贏的事傻子才不做呢,於是背著我爹和家人,悄悄兒找到了夫人的陪房,說小人願意為夫人辦事。”

“夫人便與小人說,大奶奶的嫁妝有多豐厚是小人知道的,如今惦記大奶奶嫁妝的人裏就有大奶奶娘家的父母,隻大奶奶因著一些舊事,早已與娘家父母形同水火,別說主動將嫁妝奉上了,連君大人君夫人提出要借銀都不肯,弄得君大人錯失了升官的大好機會,為此心裏很是怨恨大奶奶,索性決定趁著大奶奶如今還沒有子嗣,結果了大奶奶,到時候大奶奶的嫁妝自然也就隻能悉數退回娘家了。夫人又說,大奶奶的同胞弟弟雖已過繼出去,再算不得君大人的兒子,但其名下也有不遜於大奶奶嫁妝的豐厚財產,若是能將君少爺一並除去,不但他們能再得一大注橫財,還能為姨夫人,也就是君夫人出去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