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寧平侯已寫了休書與大楊氏,那大楊氏便再算不得寧平侯府的人,她的死活便再不與寧平侯府有半文錢關係,他們隻消將她的屍體連同休書一道送回楊家去便是;可大楊氏身上又穿著朝廷一品誥命夫人的禮服,且她畢竟還沒親手接過,甚至還沒看過一眼侯爺寫的休書,他們又不敢真以對待棄婦的態度對待她;再者,人都已經死了,死者為大也死無對證,萬一他們將屍體送到楊家,卻反被楊家訛上了,說人不是自殺,而是被殺的該怎麼辦?這可真是要命啊!
長隨與幾個婆子商量來商量去,都商量不出個妥善的法子來,最後隻能決定讓長隨即刻快馬回府去報信,幾個婆子則留下守著大楊氏的屍體,等府裏主子們的命令。
彼時寧平侯正大發雷霆,地點卻是容淺菡現如今居住的紅楓院。
容淺菡自照妝堂回到紅楓院後,想起再過不了一會兒,自己的娘便再不是寧平侯夫人,而隻能淪為一個徹徹底底的下堂婦,自己也將隨著母親的被休,從侯府尊貴的嫡長女淪落到連身為庶女的容淺蓮都不如的地步,是越想便越生氣,越想便越傷心,越想便越絕望,想著與其自己將來要靠著看容湛和君璃的臉色過活,還不如趁早死了算了,反正再活著也是白白受苦與受辱。
有了這樣的念頭,容淺菡便說自己累了,想休息一會兒,命君璃派來服侍她的“懂規矩”的丫頭婆子們都出去。
這些丫頭婆子雖是奉命來監視容淺菡的,到底也不敢違抗容淺菡的命令,便依言退了出去。
然後容淺菡便在與大楊氏將自己懸到房梁上差不多的時間,也將自己懸到了房梁上去,母女兩個唯一不同的是,大楊氏是一心求死,容淺菡卻不是真的想死,於是等到頸間傳來的窒息感越來越強烈之時,求生的欲望終於還是讓她忍不住,盡全力製造出了一些聲響,將候在外麵的丫頭婆子們引了進來。
丫頭婆子們瞧得她尋了短見,都唬得不輕,忙分作兩撥,一撥上前救人,一撥則飛奔去各處報信。
隻是太夫人在君璃走後,明令自己要安靜一會兒,誰來也不許打擾,便是祝媽媽也不敢去驚動,而容湛君璃與大楊氏一係早已是不死不休,自然也不會去管這些閑事,丫頭婆子無奈,隻得去報了容潛與顧氏,又奉容潛之命,去稟告了寧平侯,這也是寧平侯此時會出現在紅楓院的原因。
“……你們都是死人不成,就由得小姐一個人待在屋裏?既然你們連服侍小姐這樣的小事都做不好,侯府也沒必要再養著你們,來人,把她們都給我拖出去,先打四十大板,然後賣到苦寒之地去!”寧平侯本就正因大楊氏之事一肚子的火,誰知道容淺菡又鬧出這樣的事情來,讓他是怒上加怒,可見容淺菡蒼白著臉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隻是默默流淚的樣子又委實可憐,那氣也不好對著她發,便隻能對著下人們發了。
聞得寧平侯的話,地上跪著的丫頭婆子們忙都磕頭告饒起來,隻是很快便被人捂著嘴拖了出去,屋裏也隨之安靜了下來。
寧平侯方看向容淺菡,盡量放緩了語氣,道:“你這又是鬧什麼,還是誰又惹了你不成?就算有人惹了你,你隻回你祖母去,讓你祖母為你做主便是,這般尋死覓活的,成何體統,傳了出去,你的名聲還要是不要了?”
容淺菡聞言,總算哀哀開了口:“橫豎女兒馬上就要淪為棄婦之女了,到時候連大姐姐尚且不如,還要名聲做什麼?她們為什麼要救我,就讓我這樣死了,豈非一了百了,以後爹爹也不必再為我生氣為難,我也不必再活著受苦受辱,橫豎我娘十有八九也是活不成了,到時候黃泉路上,我們娘兒倆還可以互相有個照應……”說著,悲從中來,又嚶嚶的哭了起來。
寧平侯額頭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聲音近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般:“你這是以死在威脅我,讓我不要休楊氏那個賤人了?你既這般舍不得那個賤人,也罷,我留得住人留不住心,這便讓人給你收拾東西,即刻便送你去楊家,想來楊家定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的!”便要命人與容淺菡收拾東西備馬車去。
聽在因不方便進妹妹臥室,而隻能侯在外間的容潛耳裏,不由大急,也顧不得旁的了,抬腳便欲進去為妹妹求情,他之所以讓人請父親來,可不是為了讓妹妹再惹父親生氣,而是為了讓父親瞧得妹妹這副可憐樣兒,即便不能改了休掉他們母親的主意,好歹也要對妹妹多幾分憐惜的,誰曾想妹妹竟這般糊塗,三言兩語便惹得父親越發的生氣,真是白浪費了這麼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