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平侯之所以會這般及時的出現在迎暉院,一半是擔心孫子,另一半說來還是為了容淺菡,他聽得君璃吃了容淺菡送來的湯後肚子疼,極有可能保不住腹中的孩子後,雖惱容淺菡不顧骨肉親情,竟做出這樣的事來,但想著她年紀還小,也許隻是一時糊塗,自己若不出現,還不知道事情會發展到什麼地步,他如今隻剩下一兒一女了——他心裏早已不拿容潛當兒子了,自然希望這一兒一女能和睦相處,以後成為彼此的依靠。
誰曾想剛到門口,便聽得容淺菡那一番近乎癲狂的話,之後又聽了周百木家的招的那些大楊氏算計他的事,早已氣得是五內俱焚了,若不是容湛攔著,他早已往家廟殺大楊氏去了,連帶對容淺菡這個自來最疼愛的女兒也是大不如前,又怎麼可能在這個當口再像以前那般護著他,徒惹大兒子生氣,越發寒了大兒子本就還沒被他捂熱的心?
因隻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有說,容淺菡不由越發害怕,隻得對著容湛虛張聲勢道:“又不是我害的大嫂,大哥哥憑什麼殺我,況祖母和父親還在呢,這府裏還輪不到大哥哥一手遮天!”
說完卻見容湛眼裏凶光更甚,半點也不曾顧忌她的話,隻能又看向上首坐著一直不曾開口說話的太夫人,哭道:“祖母,求您老人家救命,求您老人家救命啊……”
太夫人定定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淡聲道:“你是我寧平侯府的嫡長女,也是唯一的嫡女,你父親更是自來疼愛你勝過所有的子侄,不管楊氏做了什麼,通不曾遷怒過你,仍一如既往的疼愛你,你就是這樣回報他的?好好兒的大小姐不當,好好兒的前程不要,非要學著楊氏往下道上走,你不但讓你父親失望,也讓我失望!”
也就是說,若容湛真要殺她,太夫人也一樣隻會袖手旁觀……這個認知讓容淺菡霎時如墜冰窟,渾身上下都涼透了,滿腦子都隻剩下一個念頭,她還這麼年輕,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她連人都還沒嫁,憑什麼就要這麼年紀輕輕的死去?不,她還遠遠沒活夠呢,她不要死,她要活著,一定要活著,看今日這些欺負她的人通通不得好死!
念頭閃過,容淺菡正要撲向寧平侯再求他,想著說什麼也一定要求得他心軟,就聽得外麵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祖母、父親容稟,二妹妹是嬌客,尊貴的小姐,且年紀還小,如何會懂這些東西,必定是下人挑唆的,還求祖母與父親明察!”
卻是一身素淡裝束的顧氏小步走了進來,徑自跪到了容淺菡身側,繼續說道:“別說二妹妹才十來歲的年紀了,如今連孫媳也並不知道那什麼碎骨子,且那碗湯既是大廚房做的,其間過手的人就更多了,焉知不是什麼人知道二妹妹關心大嫂子,找機會偷偷下的呢?”
容淺菡沒想到關鍵時刻,站出來救自己的竟會是自己近來很是不滿的親嫂子,原本她還深恨其遇事隻會躲在屋裏,從不說幫襯母親呢,不由感動得熱淚盈眶,忙順著顧氏的話說道:“是啊,都是這個狗奴才挑唆的我,我也是事後才知道那湯裏被這狗奴才加了東西的,不然我怎麼敢送去給大嫂子喝?大嫂子腹中懷的可是我的親侄兒,我怎麼可能下得去那樣的狠手,那我還是個人嗎?”
容湛冷冷一笑,譏誚道:“看來二妹妹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嘛!”
容淺菡不由攥緊了拳頭,但也知道這會子不是與容湛硬頂的時候,隻得哭道:“我知道我現下說什麼大哥哥都是不會相信的了,可我真的不知道那東西會這麼厲害,我真的是被人蒙蔽了,還望大哥哥明察。”
容湛卻隻是冷哼一聲,不再看她,而是看向寧平侯,沉聲問道:“不知父親打算如何發落此事?若父親拿不定主意,我便隻有自己來了。”
到底是自己疼了多年的女兒,寧平侯這會子就算恨死了大楊氏,依然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容湛弄死容淺菡,隻得以商量的語氣與容湛道:“你妹妹畢竟年紀還小,便是有錯,也是下人挑唆的,不如這樣,將服侍她的下人全部處置了,另挑幾個與她使,然後將她遷入紅楓院修身養性,再給她挑一門遠遠的親事,將來便直接在紅楓院出嫁,你意下如何?”
也就是說,不但會將容淺菡遠嫁,還會將她一直關到出嫁——這樣的懲罰,已不算輕了。
但容湛顯然並不滿意,隻是冷哼道:“之前父親口口聲聲說自己有多期待我媳婦兒腹中的小孫子,恨不能將這世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他,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說得寧平侯一張臉白一陣青一陣的,他是期待兒媳腹中的小孫子,但這期待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為了討好大兒子,且孫子比起女兒來到底遠了一層,兼之小孫子還沒來到這個人世上,女兒卻已是承歡自己膝下多年的,心中的天平自然就傾斜了那麼一點點,隻得問容湛:“那你要如何?”
容湛正要再說,丫鬟端著熬好的藥進來了:“……大夫說了,這藥得立刻吃下去才好。”
廖媽媽忙起身接過,閃身進入簾後,低聲勸一直嚶嚶低泣著的君璃吃起藥來,片刻後滿臉驚喜的出來道:“血止住了,大奶奶也覺得肚子疼得沒那麼厲害了,想來是藥起到作用了。”吩咐送藥來的丫鬟,“快去請大夫再過來給大奶奶診脈。”
丫鬟忙應聲而去,很快領著大夫複又進來了,隔著簾子給君璃診過脈後,鬆了一口氣,道:“大奶奶吉人天相,據如今的脈象看來,胎兒有五分把握能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