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們都是常年混跡於京城各豪門勳貴之家內宅的,所見過所知道的陰私事可以說比誰都多,君璃雖未明說容湛身上極有可能被下了藥,隻是說‘擔心彼此有什麼隱疾,將來傳給了孩子’,但太醫心裏又豈能不知道的?

便什麼也沒說,隻拿帕子遮了君璃的手腕兒,先細細給她診了一回脈,又給容湛診了一回脈,才迎上二人緊張中夾雜著期待的目光,笑著緩聲道:“二位的身體都沒有什麼隱疾,想來奶奶腹中的孩子也一定會平安健康,二位隻管放心。”

太醫這話一出,君璃與容湛都鬆了一口長氣,容湛因忙又問道:“敢問太醫可診明白了?”

“大爺若是信不過下官,下官家就住在明石坊的椿樹胡同,歡迎大爺隨時前去找下官興師問罪。”太醫捋須而笑,開起了玩笑。

而容湛見太醫還有心情開玩笑,一直懸著的心這才徹底落回了原地,笑容也重新回到了臉上,搓著手道:“不敢不敢,隻要內子與內子腹中的孩子能安然無恙,將來我一定備了厚禮親自登門拜謝。”

太醫笑道:“那我可就隨時恭候大爺的大駕了。”

正說著,晴雪的聲音自外麵傳來:“回大爺、奶奶,太夫人與二夫人、三夫人並二奶奶三奶奶聞得奶奶身子不適,特地探望奶奶來了。”

迎暉院自晨起便又是鬧著請大夫又是鬧著請太醫的,闔府上下該知道的自然都知道了。

君璃聽說,忙看向太醫道:“方才之事,還望太醫守口如瓶,我夫婦感激不盡。”

太醫點頭:“這個自然,奶奶隻管放心。”混太醫院的若是連最基本的不該說的不說都做不到,那也不必再在太醫院混下去了。

君璃見太醫應了,方與容湛道:“還不快去將祖母她們迎進來?”又叫了晴雪進來,令她好生服侍太醫去暖閣裏吃茶,怕待會兒太夫人等還有話要問。

容湛很快迎了太夫人一行進來,想是在路上已說過君璃有孕之事,所以太夫人一進來便笑容滿麵的坐到了君璃的床頭,拉了她的手關切的問道:“好孩子,你這會子可有什麼想吃的?隻管開口告訴祖母,祖母上天下海都給你弄來!”

君璃忙掙紮著要下地給太夫人行禮,太夫人已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笑著嗔道:“這會子不是講這些虛禮的時候,你懷得可是咱們容家的長子嫡孫,隻要你能平平安安為我生下一個小曾孫,便是對我最大的孝順了,這些虛禮不理會也罷。”說著又問君璃可有什麼想吃的。

一旁二夫人與三夫人也笑道:“是啊,想什麼吃的,可千萬要說出來,懷有身孕的時候可不能客套,不然吃虧的可就是你自己了,你這會子說了,回頭咱們也好打發人與你送來,你若是與咱們客氣不說,那可就真是便宜我們了。”不管二人心裏是怎麼想的,至少表麵功夫做得還不錯,挺符合做嬸娘的身份。

君璃就笑道:“這會子倒是沒什麼想吃的,等想到了,一定打發人告訴祖母和兩位嬸嬸去,就怕到時候祖母和兩位嬸嬸嫌我麻煩,到時候說不得隻能請祖母和二位嬸嬸多擔待一二了。”

太夫人笑道:“不麻煩不麻煩,你嬸嬸弟妹們,誰不是過來人,難道還能不知道有了身孕的人嘴最是刁鑽,極有可能上一刻還抓心抓肺的想一樣東西吃,等人好容易將東西尋來擺到麵前了,卻又不想吃了?你可別顧忌這顧忌那的,就不使人去取了。”又吩咐一旁站著的容湛:“你媳婦兒是個省事兒的,你到時候可得多上心一些,省得她委屈了自己,也委屈了我的小曾孫。”

容湛忙不迭應了。

太夫人便又問道:“太醫可已走了?若是沒走,便請過來,我不親自問問他不放心。”

容湛依言去請了太醫過了,太夫人便細細問起來,“……脈像可還平和?需不需要開安胎藥?飲食上可有什麼需要特別注意的?”

太醫一一答了,太夫人方令準備了一份厚厚的銀封,好生送了太醫出去。

等太醫離開後,太夫人一行又在迎暉院待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見君璃麵露疲色,便起身被簇擁著離開了。

餘下容湛與君璃雖才經太醫證實了容湛的身體沒有問題,不會影響到孩子,但方才乍然聞得即將為人父母的喜悅到底大打折扣,容湛因不無慶幸的道:“這可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不然真連累了咱們的孩子,我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

君璃心有餘悸的點頭:“是啊,的確是不幸中的大幸,不然我都說不準自己會不會殺人了。”頓了頓,皺眉道:“隻是這樣也解釋不通啊,大夫人這輩子最在乎的,便是自己的一雙兒女和寧平侯的爵位了,而讓你沒有資格繼承爵位最好的方法,除了毀壞你的名聲,讓侯爺不喜你,讓整個京城都知道你不堪襲爵以外,另一個關鍵所在,便是你沒有子嗣,一個連子嗣傳承都做不到的男人,就算是嫡長子,也沒有襲爵的資格才是,我實在不明白大夫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想容湛卻恨聲道:“你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麼想的,我卻約莫能猜到,之前我因著那樣的名聲,京城裏但凡好點的人家都不肯將女兒嫁給我,若不是他們想要算計你,隻怕連你她也不肯為我娶的。若我一直沒有嫡子,我之前那些通房侍妾又都是她賞的,她要動手腳或是讓她們聽命於她,都是很簡單的事,那樣我便連庶子也不可能有了,如此一來,她哪裏還需要對我下什麼藥?若是一個不慎惹我動了疑,她過去二十年來的努力豈非都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