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般抉擇,他的不忍(3 / 3)

可是那樣一來,她這一輩子,可算是真的毀了。

顧雲曦一歎,她果真沒有一句話能說的。

衛忠看到了顧雲曦眸子裏的歉疚,嘴角滿意一勾,當下又道,“這麼多年下來,雖然主子多多少少躲過了一些劫數,可是他的身子早就破敗的不成樣子了,如非他那一點內家功夫硬撐著,可真得如外間傳言一樣下不來床了。”

顧雲曦一聽,心中微微一鬆,是了,當年過來為質的時候隻怕就想到了一這茬了。

衛忠將煮好的第三道茶水倒了兩杯,一杯遞給顧雲曦接著道,“那日裏姑娘也看到了,主子為了皇後娘娘的事氣鬱在心,一時間竟是吐了血,這幾日裏更是咯血不止,想來姑娘是知道那同心蠱的,生死牽連便罷了,每每月圓之夜姑娘和主子都得生生受一回折磨,老朽向著,主子的身子隻怕是經受不了那許多次了。”

顧雲曦的臉緋紅一片,話說到這裏她已經明白了,衛忠今日來的目的果真是為了同心蠱來的,她撫額一歎,這位老人家真心不怕她難為情的。

顧雲曦輕咳兩聲,“衛叔,說來此事都是我連累了楚殿下,現如今隻盼早日尋到個解蠱的法子,否則……若是殿下出了事,雲曦萬死難辭其咎。”

衛忠端起茶盅輕抿一口,嘴角勾起一笑,“這同心蠱乃是出自南越的,我們已經派了人去南越,可惜那邊回的消息說這蠱根本無解,最簡單的解蠱的法子,姑娘想來是知道的——”

顧雲曦心中腹誹,這才幾天,怎麼就派人去了南越又回了消息,雖然心中暗自這般想,可她卻是半分不滿怨懟都沒有的,她知道衛忠的心思乃是為了萬俟宸好,在那天晚上她本就做好了那樣的打算,奈何萬俟宸憐她並未怎麼動她,想到此顧雲曦眸色漸漸地沉了下來——

衛忠到底是個男子,縱然將心胸放的很寬了卻也有幾分赫然,可話說出去了也是不能收回的,看到顧雲曦的眸色沉了以為她十分排斥這樣的法子,遂強自開口道,“姑娘莫要誤會,也不是非要如此不可,十五那裏有一隻玉蟾蜍想來你是知道的,有了那寶貝這蠱一時半會兒倒也沒那麼難。”

微微一頓,“隻有一樣,姑娘和主子不可相離過遠。”

顧雲曦心中明白,玉蟾蜍隻有一隻,他們離得遠了那疼自是不必說,就連暫時的解毒也是不能顧及兩個人的,顧雲曦知道那樣的疼,她生生打了一個寒顫,抬眸看向衛忠,“這蠱毒無法可解我也略知一二,我隻問衛叔,今日,可是殿下讓您過來的?”

衛叔眸色閃過一層複雜之色,看到顧雲曦眸子裏的探問,隻能澀澀的說出一句話來,“主子,他怎麼會忍心逼迫姑娘。”

看到顧雲曦眸中暗色一閃而逝,衛忠搖搖頭歎道,“是老朽,未同主子說便過來了,主子若是知道,怕也是不允的。”

顧雲曦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他那般難熬卻也是自製了,既然那天晚上沒有,他又怎麼會在事後讓衛忠過來對她說這一通,而衛忠對她說了這麼多,已經遠遠不是為了解毒這一樣了。

想到衛忠說的不可相離甚遠,顧雲曦想了想才道,“衛叔的意思我明白,那玉蟾蜍本就是十五先生的,以後每逢月圓之夜,還請十五先生多多照顧殿下此時。”

竟是完全不考慮她自己了!

衛忠不由得生出一絲怒氣,“傻姑娘啊,這一點老朽怎麼會想不到,老朽今日來不過是為著主子舍不得姑娘受苦,老朽看著姑娘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兒,又幫了主子許多,也是不忍,姑娘怎麼還說這樣的話?”

顧雲曦微微赫然的低下頭去,她何嚐不知,隻是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讓十五先生每逢月圓也將她算上的話,再加上衛忠又這樣說了,她更是有些無地自容,“此事本就是因我而起的——”

“姑娘可知道,那蠱蟲造作起來,並非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止歇的,隻怕還能要了人的命,你和主子的性命連在一起,隻救了主子不救你還不是一樣。”

衛忠言辭切切,顧雲曦卻是懊惱的低下了頭,兩個法子,第一是月圓的晚上她和萬俟宸一道讓十五診治一番,第二,便是她和萬俟宸過一晚,一了百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顧雲曦低著的眸子裏便現出幾絲決然之意來,正要說話,衛忠卻是再次開了口,“姑娘可有離開大燕的打算?”

顧雲曦本來要說出的話卡在了嘴邊,她驚愕的抬起頭來,正好對上衛忠那滿是清貴之氣的眸子,那看起來有幾分渾濁的眸子此刻卻是帶著看透一切的洞明之色,直讓顧雲曦的心跳加快了不少,她壓低了聲音,“衛叔,你們要做什麼?”

衛忠看她這樣緊張又擔心被人聽到的模樣就揚起了唇角,隨即卻是一歎,“皇後甍逝主子都沒能見她最後一麵,這十年主子更是日日如履薄冰,若是我所看不差,最近這燕京城之中隻怕會有大亂,將來——”

衛忠似有無限的歎然,他再次起身站在窗邊,眸光往那熙熙攘攘的人流看去,卻又好似什麼都看不到一般,“將來主子的日子不會更好過,主子胸有溝壑,怎能永遠在這大燕為質,十年,對主子來說,已經足夠了!”

顧雲曦也站起了身,看著衛忠沉沉的背影心中思緒百轉,良久,她的聲音微有些澀然的道,“隻怕衛叔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臨了了他被我連累中了這樣一個蠱,所以衛叔的意思可是讓我隨你們一同離開大燕?”

衛忠轉身看著顧雲曦,眸光清明卻又懾人,“不論姑娘選了什麼樣的法子,主子都不會讓姑娘受委屈,姑娘不若仔細考慮考慮——”

顧雲曦心中明白,他們是真的準備離開大燕了,衛忠並非隻是簡單一個的小管事,也一定知道現在她的身份處境,可是他卻是能把這樣的信息說給她聽,足見他對她的信任了,可是離開大燕?現在就離開大燕?

相府那一家子她可以暫時不考慮,可是,還在天牢的洛青衣怎麼辦,還有公孫墨,君臣之誼並非這樣就可以了斷,再者,公孫墨根本就不會放他們走!

她想過要抽身而退,卻不是這樣離開——

看著顧雲曦的眉頭皺的緊緊的,眸子裏幾番明滅,衛忠的眸子裏露出為不可查的希望來,“姑娘,原本這些話不該我來說,可是你可知主子為了你——”

顧雲曦怔怔的抬起頭來聽衛忠說話,可卻是在此時,緊閉著的房門“吱呀”一聲開了,顧雲曦背對著大門的,隻見衛忠的眸色忽然一變,而後竟是閃過一絲心虛。

“主子!”

聽到衛忠說的這兩字,顧雲曦猛的轉過了身,萬俟宸,一身黑色大氅的萬俟宸,此刻正挺直著身子站在大門口,他手中不見了紫金小暖爐,隻是緊緊地握著拳垂在兩側,嫣紅的薄唇也緊緊地抿著,他的眸光在顧雲曦和衛忠身上來回掃了一眼,眸子裏一抹冷色一閃而過,“幾時學著自己做主了?”

衛忠眸色一沉,疾步走到萬俟宸腳邊跪下,“主子恕罪。”

顧雲曦怔怔的看著衛忠跪下,又怔怔的看了看萬俟宸冷冷的麵色,萬俟宸看著跪在他腳邊的老人家深吸一口氣,“馬車在樓下。”

不痛不癢,卻又冷到極致,不由得讓顧雲曦雙眸微眯的看了看萬俟宸,他在給自己臉色看?

慕言和慕楓跟在萬俟宸的身後,此時兩個人都是眸光焦急的看著衛忠,生怕自家主子一個不高興怎麼罰了衛忠,這次的事,到底是真的瞞上欺下自己做主了!可聽到萬俟宸這句話一顆心便放下了,當下朝著顧雲曦看過去。

衛忠聽著萬俟宸這話,低低應了一聲“是”,起身看了顧雲曦一眼便往樓下而去,慕言和慕楓極有眼色的退了開去,萬俟宸靜靜的站在門口,眸光便落在了顧雲曦的身上。

這是繼那一晚之後他們二人第一次見麵,顧雲曦嘴角囁喏,卻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你,決定了?”

好不容易問出這一句話,萬俟宸雙眸微眯,一縷寒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顧雲曦眉頭緊皺,那樣的目光實在讓她難受,這是什麼意思?

“不管衛叔跟顧姑娘說了什麼,還請顧姑娘當做沒有聽過吧。”

顧雲曦心中一滯,看著萬俟宸隻覺得此人忽然間再次恢複了初見之時的那樣令人討厭,她深吸一口氣,正要說話之時萬俟宸卻是轉身下了樓,顧雲曦的心情幾起幾落,此刻看到這人如此無禮來如此冷漠,心中更是湧起了一份莫名其妙的怒氣,她連聲冷笑,卻是轉身走到了窗邊。

從窗戶上看下去,正好能看到天下第一樓的大門口,隻見那裏果然停著一輛大馬車,此刻車邊站著一人,正是衛忠,不多時,便有三個人風風火火的走到了馬車邊上,而後萬俟宸和衛忠鑽進了馬車裏,慕言、慕楓駕車坐在外麵。

眼見得馬車沒入了人流之中,顧雲曦懊惱的冷嗤一聲,他憑什麼這麼對她!難為她剛才還有所動搖思前想後,真是笑話!

顧雲曦正滿腹鬱氣之時馬車之中的衛忠卻是一臉笑意的看著萬俟宸,他清了清嗓子,“主子可莫氣,這次縱然是我不對,可是我剛才看到顧姑娘似乎都有些動搖了,若是讓顧姑娘跟著我們去了大楚,主子隻怕要謝我才是。”

萬俟宸冷冷的坐在馬車之中,一句話也不說。

衛忠臉上的笑意漸漸地沉了下去,他不解的看著萬俟宸,“主子,我自詡跟著您這麼多年您的脾氣我不是不知道,難道這一次看錯了?”

萬俟宸微閉著的眸子此時才睜開了,他看衛忠一眼,眸色深不可測。

良久,他淡漠的一歎,一雙眸子不知看到了什麼,滿滿的都是溫柔的蒼涼,“能讓她跟我走的法子千萬種,隻是,我不忍。”

衛忠聽到這話一愣,饒是他多了半輩子的人了此刻也心中一酸,顧雲曦離了大燕便什麼都不是,而他十年為質離開大燕委實不易,一路經曆磨難的回了大楚還不知道有什麼在等著他,她一個弱女子,跟著他不知道會有多難。

衛忠眸光一暗,好一個“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