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6 章(3 / 3)

這樣下來,她一直保持著在最好狀態,蕭煜的精力卻透支得很快,麵色漸漸泛白,額角也迅速地覆上了一層薄汗,顯得很有幾分狼狽,然而隨著他眉頭越蹙越深,那雙眸子卻愈發得漆黑發亮,映襯著慘白的麵容和薄唇,顯得如妖似鬼。

語琪見似乎玩得有些過火了,這才轉了軟劍方向,對準了剛才合作默契的少年們,同蕭煜一起將這些殺紅了眼的家夥輕鬆壓製了下去。

等到這場混亂的‘教導’結束,還能站立的孩子們重又被關入了禁室,下仆們將傷亡的人搬出去,又提著一桶桶水進來刷洗地麵。

語琪去偏殿換下了染血的衣裳,走出來時正瞧見蕭煜擦拭完滿是血汙的手指,滿臉疲憊地向身後的椅背靠去。他半闔著眸子支著頭,空著的手則在兩個膝蓋間來回按揉,眉頭深蹙,似是不適。

語琪剛想邁步,殿外就驀地響起一聲炸雷,她停了腳步,側頭看去。

殿外的天色瞬間陰沉了下來,奇異地靜默片刻後,鋪天蓋地的大雨忽的氣勢驚人地落下來,攪動起的冰冷水汽和著一陣陣涼風卷入殿內,吹得人不由自主地皺起眉。

蕭煜睜開眼,看著殿外突落的大雨,麵無表情地加大了按揉膝蓋的手勁,幾乎由揉變作了掐,狠狠地揉捏了兩下後,他驀地瞥見偏殿口立著一道頎長的身影,手中的動作連同麵上的神色一齊凝結了。

語琪揮揮手示意劉麻子去關上殿門,又轉身朝蕭煜走去。

砰的一聲響,沉重的殿門將風雨一同關在了外麵,她也停在了他麵前,目光毫不掩飾地落在了他雙膝上,直剌剌地問,“風濕?”

蕭煜別開眼,並不搭理她,原本按在膝上的手落回扶手,又恢複了冷漠孤傲的高嶺之花模樣。

語琪歎一口氣,“兄長這麼年輕就得了風濕,以後可有得苦了。”

蕭煜似是無法忍受她的無知,冷冷地一眼撇過來,“你才風濕。”

“是,我風濕,一到陰雨天我膝蓋就疼得很。”她寒摻他兩句,一撈衣擺,頗瀟灑地在他輪椅前盤坐下來,還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自己的膝蓋,長歎一口氣,“這老寒腿,實在是不中用。”

蕭煜嘴角抽了抽,忍無可忍,擰轉頭不去看她。

片刻寂靜,她重新開口,“不是風濕,那是什麼?”

膝蓋鑽心得疼,夾雜著滲入骨髓裏的密密麻麻的酸,他覺得疲憊,不耐再與她夾纏不休,隻硬邦邦地吐出兩個字,“寒毒。”

語琪輕輕啊一聲,“陰雨天都會發作?”

蕭煜冷淡地嗯一聲。

她又輕輕啊一聲,心裏為之前對他的刁難而浮出幾分愧疚,“那你進殿之前在看天,是早預料到會下雨?”

病痛纏身的人脾氣都不會好到哪裏去,蕭煜答了兩句,已經開始不耐煩了,“是又如何,與你何幹?”

“無幹,無幹。”跟身體不適的人不能太計較,語琪好脾氣地舉白旗投降,“我就是隨便問問。”頓了頓,她抬眼,直直望向他,“我修的是重火訣。”

蕭煜厭煩地皺了皺眉,“我知道。”

“知道就好。”

“……”

語琪笑彎了一雙眼,就著這個盤腿而坐的姿勢傾身向前,將手覆上他雙膝。即使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還是能感覺到掌心下他的膝蓋像是冷雨淋過的石頭一樣堅硬冰涼,似乎其中有股冷氣在蠢蠢欲動,卻又被什麼壓製著,隻拚命地想往上竄,攪得膝蓋處的軟筋都一跳一跳的。

她專心感覺手下的異樣,他卻被她掌心的暖意燙的顫栗了一下,忍不住嗬斥,“你幹什麼!”

語琪回過神,在他膝蓋上打著圈兒按揉起來,她一邊力道適中地揉捏著,一邊推送了點兒內力進去,輕輕笑一笑,“對付這種寒毒,兄長那寒玉決可遠遠比不上我這重火訣。”

溫熱的內力疏散了鬱結的寒氣,膝頭僵硬打結的筋脈被她一點點理順,蕭煜僵硬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眉頭卻蹙得越發緊,盯著她的目光中含著不加掩飾的懷疑。

語琪專注於手頭工作,頭也不抬地笑笑,“兄長為何這樣看我?”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是,我計劃著先奸後盜。”她調侃兩句,又仰起臉去觀察他神情,“好些了沒?”

蕭煜目含探究地同她對視片刻,卻不大自然地率先移開了視線——她眼中沒有算計,一望見底。

語琪見蕭煜別開眼不看自己,也不在意,隻是手下又多送了幾分內力進去,掌心有節奏一圈圈地打著轉,帶著熱力一點點沁進冰涼的皮膚,引導著他膝頭凝結的血脈重新流動起來。

出於某種說不清的原因,他下意識的盡力避免與她對視,頗有些尷尬地垂著長睫。

但是這種淡淡的尷尬並沒有持續很久。

重火訣名不虛傳,不過一點點內力,就壓製住了蠢蠢欲動的寒毒,暖意如一把燎原之火,從下往上迅速燒去,很快就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像是置身於溫泉之中,舒緩了大部分的苦痛。

蕭煜一開始還能保持清醒,但隨著疼痛的緩解與疲憊的上湧,隻覺得眼皮子重的厲害,每根骨頭裏都透著倦意,她的手掌按在膝上,又該死得舒服得緊,終是沒能堅持住,就這樣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