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誌文哪裏敢接,趕緊扶著胡延生,開口道:“胡叔,我說過的,胡可叫我一聲文哥,我就把他當弟弟,比我大幾天也是如此,以後我會多幫著他的,不會讓他走錯路,你就放心吧”。
“我信你”,胡延生輕輕的拍了一下黃誌文的肩膀,“走吧,幹活兒了”。黃誌文也是回頭瞧了一眼胡延生,就去了樓的另一邊。
到了吃中飯的點兒,工地裏依然一片熱鬧,一群人圍著樓下的一處,說話聲沸沸揚揚。
“這不是鋼筋工佬胡嗎?” “老李你快去報告一聲”...黃誌文和譚秀英扒開人群,終於看清了那個倒在血泊裏的人。
率先看清的是譚秀英,這個樸實的農村女人,突然就像被壓斷了骨頭的野貓,尖叫著就撲到了血泊之中,等擦幹淨了那人臉上的血汙,隻是狠狠的摟住,然後她突然就沒了聲息,不省人事,也倒在了血泊裏。
距離出院剛一天,胡延生又被送進了醫院。
譚秀英已經醒了,和胡可還有黃誌文一起,都在搶救室的門口等待。譚秀英隻是一眨不眨的望著搶救室的門,輕輕的撫摸著兒子的腦袋,好像癡傻的在嘴裏重複著:“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然後突然瘋了一樣抓著胡可的腦袋,歇斯底裏的問著:“你給我說,你爸不會有事的是不是”。胡可狠狠的擦了擦眼睛,袖口帶過嘴角,劃拉出一道滲著血的口子,像是在告訴自己:“爸不會有事的”,譚秀英也隻是不住的點頭。
“你們是胡延生的家屬吧?這裏是他的工資還有撫恤金兩萬,你們收著”,來的人穿著比較正式,交待完了事情,就轉身要走。
“等等,隻有兩萬嗎”?開口的是黃誌文,看著還在搶救室門口哭成一團的母子倆,他叫住了來人。
“是的,這是公司交待的,對於胡延生師傅的事情,公司也表示遺憾”,補充完這句話,那人才轉身離開。黃誌文也沒有再攔著了,隻是叫醒了失神的胡可,知會了他一聲,就出了醫院。
“你先坐下,對於胡延生師傅身上發生的事故,公司表示遺憾,我個人也非常痛心,但是兩萬塊撫恤金已經是最多了,這是公司的一點心意”。知道了黃誌文的來意,工地負責人還算詳細的給黃誌文解釋了一番。
但是黃誌文卻不能接受,想著還在搶救的胡延生,想著哭天搶地的譚嬸和胡可,黃誌文的語氣也不算和善:“但是胡師傅現在躺在病床上死活不知,醫藥費也不知道要多少,他在你們工地上出了事,你們就想推脫責任嗎”?
“可是誰也不能證明他是工傷,至少工地上的安全措施沒問題,你要在這胡攪蠻纏,我就報警了”,負責人也是沒什麼好話說了。
黃誌文哪裏懂得這些,自然說不過巧舌如簧的負責人,但是他有他的道理,他猛地站起身:“既然你要這樣說,我有朋友是大學生,她懂這些,我叫她去告你,還有,這裏是巴蜀,你們想就這麼了事的話,我就找人砸了你們工地,不信走著瞧”。
那個負責人也幹脆站起身來,臉色有些不屑:“既然話說到這份上了,那我也就跟你明說,在這裏,一條命也值不了幾個錢,我就拿幾萬塊錢買他一條命又如何”?然後又從包裏掏出幾疊錢,重重的摔在黃誌文臉上,就坐了下去,玩味的看著黃誌文。
一張一張的撿起地上的鈔票,黃誌文有些苦澀:人命賤如狗嗎?
值得慶幸的是,胡延生摔下樓的時候,被安全網絆住了,隻是失血過多,輸了血,第三天就醒了過來,但那雙腿,注定是廢了。
黃誌文把從工地要回來的錢全部放在胡延生床上,欲言又止。胡延生看了眼黃誌文,像是決定了什麼,就把房內的妻子和兒子支走,這才開口,聲音裏透出說不盡的虛弱:“一年多以前,我就知道自己得了癌症,醫生勸我早些治,有得救。可是治不治又能怎麼樣,沒錢,沒法治的,到現在,我剩下的日子,其實已經不多了”,咽了口唾沫,胡延生深深的看了看一副恍然神色的黃誌文,又才繼續開口。
“其實你猜到了吧,平時幹活那麼小心的我怎麼會不小心摔下樓。我知道自己沒多少日子了,與其病死,還不如死在工地上,算個工傷,也能給她們娘倆一些賠償,你譚嬸跟了我半輩子,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胡可又不成器,要是我死了,說不準以後他連媳婦兒都討不到一個,咱佬胡家就絕後了...”
直到胡延生累了睡下後,黃誌文都沒再說什麼,躺在病床上的人說,他就站在地上聽。紅著眼睛帶上病房的門,幾天來的疑惑也煙消雲散,他可以鄙夷胡延生並不算光彩的手段,但是他又怎麼忍心去憎惡那個用命來愛自己家人的丈夫和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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