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龍在百老彙命大沒被摔死，落網後卻滴水不進隻言不發。民警押解其去醫院渾身上下檢查了一遍，除了一點皮外傷，再沒發現別的傷病。
於是，懷著無限的憤恨，高山河大隊長親自參加了對兀龍的第一輪審訊。
對這種犯罪嫌疑人來說，撬開他的嘴才是最關鍵的。
“兀龍，你認識我嗎？”狹小的提審室內，隔著粗實的鐵棱，高山河的嗓音異常雄厚。
兀龍垂著的頭微微一抬，算是點頭默認。
高山河繼續說道：“我們也算是老熟人了，光你在眼皮底下就溜過三次，說你狡猾也好，說你聰明也罷，總之你不傻。既然你不傻，你就應該明白你現在的處境！有病治病，沒病改造，裝病是裝不到頭的，也不明智。再者說來，你的‘光輝事跡’刑警大隊裏有幾個人不知道？你準備隱瞞到什麼時候？兀龍，這已經不是你十幾年前第一次進局子時候的老黃曆了，那時候你不說可以把你往死裏整，也不信你不說，你以為隻有你說了才能定你的罪。可現在呢？大家都知道，要文明辦案，即使我個人現在多麼想一槍崩了你，可是法律不允許。但是你也要明白，你就是一句話不說，其它我們掌握的證據一樣可以定你的罪！
“人活一口氣。不知道你活著，想過沒有到底是為了什麼？一個人，不管外表多麼輕鬆瀟灑，**多麼舒坦享受，真正過得好不好，那最終是要看他內心的感受！既然做了，就要承擔，說出來並不意味著會減輕後果，但至少那是你麵對自己和他人的一種交待，否則懲罰你的第一個就將是你自己，是你自己的心！你的心會慢慢懲罰你，叫你吃不下、睡不著、做惡夢，直到你死都不會放過你！不信你可以試試！”
許是長時間低垂著頭很累，兀龍慢慢將頭抬起來，仍然閉著兩眼仰頭朝天，長長地籲出一口氣來。
高山河盯著兀龍的臉，頓了一頓，繼續說：“既然還喘氣，就不妨活得像個男人，你的手下在這，你的客戶在這，你的案底也都在這，還有什麼顧慮嗎？告訴你，我現在親自跟你談，是出於我抓你多年的份上的一種特殊的尊重！我希望你能對得起我這份尊重，讓我看看你身上還有沒有一絲一毫的人性？！”
說著，高山河咳嗽了一陣，然後端起桌上的杯子來喝水。屋子裏重新安靜下來，隻剩下兀龍粗重的呼吸聲。
這也是一種對峙。
高山河及負責錄製筆錄的民警，正在用眼神和兀龍的內心展開特殊的較量。盡管兀龍閉著眼，可他的內心正在急速思忖和變化。盡管高山河及民警用的隻是眼神，但那種巨大的壓力正一點點衝擊和摧毀著兀龍最後的意誌。
長時間的安靜之後，高山河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起來，高山河置之不理，仍然抱著膀子靠在椅背上一動未動，普通的手機鈴聲此刻在安靜的屋子裏聽來顯得特別刺耳。說來也怪，一般很快就能停止的鈴聲，這次高山河不伸手去接卻一直響徹不停，那種單調的和旋鈴聲一直響、一直響，像一群蜜蜂嗡嗡地往人耳朵裏鑽，往人血肉裏擠，往人骨頭裏爬。突然，兀龍睜開眼看著天花板，低聲下氣地說：“高大隊，我說之前，能不能先問你一句話？
高山河關掉了手機鈴聲，這是他在審訊開始前就提前設定好了的，看來效果還不錯。
“好，我讓你問。”
“那天……我開槍打中的那個警察，現在怎麼樣了？”
兀龍一開口，高山河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圖。據初步掌握，兀龍雖作惡多端，但目前身上似乎還沒有人命。很明顯，他是想摸底試探。如果是這樣，高山河跟他實話實說，他很可能會放棄抵抗，一一交待。但高山河憑多年的刑偵工作經驗判斷，決不能輕易將這張底牌打出去，否則會陷入被動，會出現不該有的紕漏。這時候，決不能讓他牽著鼻子走。
“還在搶救，到現在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倒是你的命大，活得好好的。”
果然，兀龍聽了，臉色有了不易察覺的輕鬆。
“命大有時候也不一定是好事啊！高大隊，你說吧，你讓我從哪裏開始交待……”
“你想從哪兒開始都行，隻要別拉下。”
“那你們得加班了，我的故事得說好幾天……”
“兀龍，我和兄弟們抓了你好幾年，加班早都習慣了，你就敞開了說吧，別怕麻煩！”
兀龍敞開了笑笑說：“高大隊，我真佩服你，原來我是想等死。可讓你這麼一說，我現在倒感覺像有泡屎憋在肚子裏一樣難受，非拉不可！”
高山河也朗聲笑道：“可不嘛，我們幹刑警的有時候還不如小姐嫖客，不光隨時可能挨槍子，抓了人還得整理那些臭氣熏天的惡心事。看起來是很不公平，但這總得有人幹吧？你不想打掃公廁，並不意味著你從來不去公廁拉屎。而公廁不打掃的後果，人人都很清楚。因此說，像你們一樣的社會敗類和垃圾我們就得捏住鼻子、忍著惡臭抓起來關進去。這就是我們的職責！”
高山河喝了口水，問兀龍：“是來支煙呢？還是喝口水？”
兀龍眼睛一亮：“要是現在能有那玩意就好了，高大隊，那就來盒煙吧！要兩盒……”
高山河從包裏抽出半條煙來，撕開一包，給自己點上一顆說：“沒問題，這些都是你的。就看你排泄的什麼情況了。”
高山河說完，端起杯子來走出提審室。
室外的走廊上，蕭明暉和熊誌偉等一幫人正在等候，見高山河出來，紛紛走上前去。高山河衝他們點點頭說：“張嘴了。但我估計也沒那麼簡單，誌偉，該你了，爭取讓他吐幹淨，為了抓他我們付出了相當慘重的代價，在審查上不能再留遺憾了。”
熊誌偉信心滿滿地回答：“放心吧，高大隊！把門的鎖都讓你撬開了，剩下的活就簡單了，那我進去了。”
高山河點點頭，又囑咐一句說：“煙別讓他抽得太凶，萬一上來毒癮，出現幻覺，胡說八道就不好了。”
熊誌偉答應著，推開提審室的門走進去。
高山河繼續對眾人說：“大家都去監所辦公室坐坐吧，審訊這活大家都幹過，不要著急。”說著，又朝蕭明暉招手道：“明暉，你陪我出去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