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書記,萬一秘書長可能不行了!”門被突然推開。
張靈光瞪大眼睛,看著說話的人,馬上從床上跳下來,穿上鞋,急忙向病房外走去。
“老萬啊……你怎麼留下我們母女一個人走了呢?”萬一的老婆趴在床前哭著。
“爸爸……爸爸……”
張靈光剛走出病房,就聽見不遠處大放悲聲的啼哭聲充斥著醫院的整個樓道。他的腳步停了下來,他有些猶豫,不敢再往前邁一步。他生怕萬一的老婆跑出來,揪住他的領口質問:“你們倆同坐一輛車,為什麼萬一死了,你活得好好的?”
張靈光心虛,如果不是他執意要走,哪怕多待一分鍾,很可能就會躲過那塊巨大的石塊。這樣一想,張靈光覺得萬一的老婆一定會讓他說出個所以然來。可他怎麼說呢?他可以掩蓋所有的事情,唯獨無法掩蓋地震時發生的事實。畢竟後麵所有車子裏的人都毫發未損,隻有他受了一丁點兒傷,而萬一卻連性命也丟了!
張靈光在門口站了很久,經過內心激烈的鬥爭之後,他覺得自己無法回避這對母女,隻能做好被撕打、被淩辱的思想準備,然後慢慢地走過去,推開了急救室的門。
醫生護士們都站在旁邊,他們已經停止了對萬一的搶救。萬一的妻子和女兒撲在萬一身上號啕大哭著。還有萬一的幾個親戚正拉著母女的胳膊勸阻著。
張靈光進去的時候,他們繼續哭著。
年長的醫生走過來對張靈光說:“我們已經盡力了!”然後低下頭,似乎萬一是因為他們的過失才死的。停頓了片刻,大夫給護士示意了一下就把萬一推出了搶救室。
母女倆已經哭得一塌糊塗,追著向外衝了出去,並沒有哪個人找張靈光的碴兒。
張靈光鬆了一口氣,安排市委的副秘書長準備萬一的後事。正往自己病房走時,看見肖會水正急急忙忙往這邊趕過來。
“肖市長?你不是去廣州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張靈光驚奇地看著肖會水。
“哦,我一聽說地震,就坐中午的飛機趕過來了,他們還留在廣州。我把這邊的事情處理一下再趕回去,那邊還有好幾個意向需要簽署!”肖會水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你沒事吧?”肖會水緊接著又問。
“一點兒小傷,沒什麼大礙!”張靈光說著摸了摸自己還綁著繃帶的頭部。
“那你好好休息,我就是先來給你報個到,然後準備去地震受損嚴重的幾個縣看看!”肖會水又看了一眼張靈光,“我走了!”然後轉身消失在了電梯口。
張靈光笑笑,回到病房後繼續看他剛才還沒有看完的電視節目。
“咚咚”,外麵有人敲門。
張靈光看了一眼,說了聲“進!”然後轉過身又看起電視。
“張書記,沒事吧?一聽說你的車出事了,可把我嚇壞了。現在看起來還沒什麼大麻煩!”屠萬金先是探進頭來掃了一下房間,然後進來,手裏拎著一個小公文包,看見張靈光後,笑得滿臉的肉都在抖動著。
張靈光轉過頭說:“是萬金啊!”又繼續看著電視。
“張書記你這回可以好好風光風光了!”屠萬金坐到張靈光對麵的沙發上,笑嘻嘻地說。
張靈光側過頭,用詫異的目光看著屠萬金。
“你沒看啊?電視上都播了!”屠萬金眉飛色舞地說,“今天我出門,大街小巷都是議論你的話題。”
“都有哪些議論?”張靈光立刻轉過頭,雙目含笑,親切地問道。
“哎呀!那議論的人是相當相當地多啊……”屠萬金自豪地賣起了關子,似乎是自己做了多麼偉大的事,這會兒要講述給別人聽,心裏那個樂啊。
“別貧了!”張靈光拉下臉子,急切地問。
“人們都說:‘你看人家張書記,頭都砸破了還在地震現場指揮。張書記可真是人民的公仆!能把生死置之度外的領導,現在確實少了啊!’”屠萬金不吊胃口了,眼睛在眼眶裏打了幾個轉,繼續侃侃而談起來,“新樂就是要有像張書記這樣的幹部!能跟老百姓同生共死的好幹部來主政,我們放心!”
屠萬金說完咂吧了幾下嘴唇,看著張靈光。
“嗬嗬!”張靈光看著屠萬金笑著,心裏感到特別受用。比起產生的這一效果,自己的頭破了又能算什麼呢?即使再破得嚴重些,也是劃得來的!平日裏,你得花多少工夫才能在老百姓心中建立起這樣高的威信呢?這樣想著,張靈光再也沒心思看電視了,向後輕輕地一仰,躺在被子上,深深地呼了口氣。可這次也的確很危險,他又想起從方城縣出發的時候萬一說的話。如果聽了萬一的話,萬一是死不了的。如果那樣,可他也不會產生今天這樣的轟動效應啊!這樣看來,萬一死得值,他是為新樂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