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幻境(2 / 3)

“不,”陳諾思想說,“說謊,你明明是喜歡這個人的,為什麼要說謊?”

但身體卻像是不受控製一樣,直接往前走去,兩人要擦肩而過的時候,那女子一動也不動,隻是冷冷地站在那裏,最後扭頭看了他一眼。

“你的手指在抖,吳成文,拜托你控製得好一點。”那女子冷笑了一聲,往前走去。

陳諾思望著她的背影,腦子裏有一個瘋狂的聲音在說:“你不能愛上她,她隻是個普通的女人,愛上了,就意味著要她死。”

可是,這樣的在意,難道不是因為愛才會有的表現嗎?

顏茴看到自己望著不遠處的男人,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

旁邊有人指指點點:“這就是吳成文的女朋友嗎?好像被拋棄了。”

“什麼,就這個賤貨,怎麼可以配得上吳成文?”

“活該!”

四周都是閑言閑語,而她卻努力地立在那裏。

她聽到自己嘶啞著問:“你為什麼不喜歡我?”那個男人沒有回頭,顏茴一時間忘了自己是誰,隻記得所有的委屈都湧上心頭。

那個男人是不喜歡自己的吧?總是一次次地傷害自己,說的話那麼尖酸,做事情從來不給自己留情麵,而且一次次地說不喜歡、不在乎,他是真的不在乎吧?

所有的委屈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顏茴感覺自己跟在那個男人身後,用一種陌生的聲音說著話,邊走邊問:“你雖然沒有說過喜歡我,可是你看我的眼神,你和我說話的語氣,明明都說明你是喜歡我的啊!你看得出我每一次情緒上細微的變化,別人說我花心,你明明是不開心的,明明是不快樂的,你為什麼要裝?你看著我,你現在是不是不要我了?小怪胎,你現在真的不要我了嗎,你回答我?你怎麼舍得不要我?你明明是喜歡的,你明明心裏喜歡我,你為什麼要騙自己,要騙我?”

在通往學校食堂的路上,一個女子旁若無人地邊哭邊追,而那個男人卻始終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所有的語言都像刀子一樣割著女子的心,那樣的痛從心裏一直蔓延到全身。

“小怪胎,你真的沒有喜歡過我嗎?是不是我做任何努力你都不會動搖?”顏茴感覺自己站定了。

那個男人回過頭來,卻不是陳諾思,雖然他和陳諾思長得那樣像,卻不是,他的眼神冷冷的,回答也是冷冷的。

“是的,我不喜歡你。”

陳諾思雖然不能動彈,但他很想大叫:“你說謊,你這個大話王,你明明在說謊,你的指尖雖然不再顫抖,但我能感覺你的心比她更痛。”

顏茴感覺有什麼東西失去了,再也挽回不了了。

陳諾思對著那個男人喊道:“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傷害一個你如此深愛的人?”

顏茴徹底地迷失了,她站在空虛裏不能動彈。

步雨看著這兩個人不正常的表情,加大了自己的力量,想從幻境裏把他們倆叫醒,不然陷得太深的話,就會出現同樣的悲劇。

林靜空也加大了自己的舞步,劉岩看得很緊張,卻聽到門外有響動,伸出頭一看,院子裏居然站滿了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那麼多人,一個個都低垂著頭,手裏拿著相機,像是一個旅行團的人忽然無聲無息地逼近了小院。

劉岩知道不能打擾到這兩個人,咬咬牙,拿起一根木棒往樓下走去。

那些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東西,如果想上樓來,那一定得踏過自己的屍體才能傷害到步雨。

整個院子裏的氣氛異常緊張,有一團黑霧正在不知不覺中從紫鈴裏散開來。

顏茴倒在床上,無力地喘息著,感覺痛不欲生。

她又回到了那個場景裏。在自己的宿舍裏,在那張床上,她七竅流血,奄奄一息。

旁邊有女生尖叫著:“阿離,阿離,你怎麼了?我去叫吳成文。”

“不要。”

為什麼說不要呢?顏茴清楚地聽到心底傳來的另一句話。

“我不要讓他看到我這麼醜的樣子!”

顏茴心裏巨震,原來這個叫阿離的女子,死前並不是怨恨著吳成文的,而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醜的樣子,她不想見吳成文並不是因為恨,而是愛。

她一定不是傷害這麼多人的元凶,顏茴心裏已經認定這個叫阿離的女子不可能害人。

可是,實在太痛了,諾思,你為什麼還不來救我?我已經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另一個地方,陳諾思感覺自己在身不由己地做著另一件事情。

“夢與時間的交界點,是這裏沒錯。”他抬頭看著這幢有著乳白色圓頂的小樓,歐式風格,有著兩扇很中式的木大門――十七大道34號。這幢小樓原本是某位畫家的私人別墅,在搬走以後,除了來此拍照留影的,平日裏很少有人來這裏。

陳諾思,不,現在已經變成吳成文的他推開大門。第一層有大片的落地窗,屋裏鋪著木地板,雖然久未居人,但是顯得很幹淨。小院不大,因為有工作人員清理,花花草草們長得還算蔥鬱。圍牆邊還有一圈玫瑰花,已經過了花期,隻剩下殘花還留在枝頭,堅持著不肯落下。

但吳成文根本沒工夫看這些景色,他的眼光一直鎖定在二樓的某個窗戶上。繞過一樓的大廳,來到二樓的臥房,這是一間臨街的房間,陽光斜斜地照射進來,給這空曠的房間增添了一些生氣。

吳成文站在房間正中央,對麵牆壁上懸著一幅海豚出水的浮雕,活靈活現的,仿佛那海豚要從牆麵上躍出一般。

“終於找到了。”吳成文如釋重負。

“以時間為框架,紫色的夢為主軸,搭建成靜止之屋,在那裏可以擁有永恒的時間和永恒的生命。阿離,你一定要保佑我,如果我成功了,我們就會有無盡的時間在一起!”此時此刻,吳成文的表情異常激動,在他下定決心以後,不知尋覓了多久才找到這裏。父親曾做過但最終失敗的事,或許他今天能成功。

吳成文閉上眼睛,臉上浮現出各種表情,時而尷尬,時而惘然,時而幽怨,最後定格成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回憶起某些往事。接下來,他嘴巴半張,輕輕哼起一支曲調,他的嗓音有著一股魔力般的磁性,竟把如此簡單的曲調哼唱得動人心弦,讓人聽著不由想起情竇初開時,陽光下女孩那美麗的笑臉。

隨著曲調,吳成文慢慢地舞動起來,他的腳步輕盈得似踏浪而來,擺手弄影如沙鷗展翅,一揮手,一投足,一旋身,顯得那樣柔美,而這柔美中又帶著幾分陽剛之氣。當這樣的柔美與陽剛完美地結合在一起時,卻是異常的和諧。

這就是阿伊努舞者,天生的舞者,靈魂之舞!他們的舞蹈就算是世界一流的舞者看了,也會自慚形穢。

不知幾時,房間裏彌漫著一股紫色的煙霧,那煙霧剛接觸到浮雕,就見浮雕中的海豚尾巴突然一擺,它居然活了!隨著房間裏的紫霧越來越濃,那海豚也變得更加鮮活,擺著尾巴在海水中歡快地遊蕩開來。

起風了,微風打著漩,卷起滿屋的紫霧,如紫色的龍卷風一般朝浮雕掠去,那海豚眼中一閃,張開嘴如長鯨吸水般,吞掉了漫天的紫氣,一時間房間裏恢複了剛才的清明。

吳成文一臉鄭重,身上的速度又快上了幾分,無數晶瑩的汗水在舞動中飛濺著,看來已到了最重要的關頭。

海豚似乎得到了吳成文的召喚,在水中遊蕩了兩圈,然後猛地從水中躍起,它抬起頭張開嘴,一塊紫色的薄片從它口中吐出,待它落入水中時,又猛地跳躍出來。當它每一次跳躍,都會吐出一塊薄片,在陽光裏亮晶晶的,如一片片紫色的玻璃,懸浮在半空中。

待海豚吐完以後,它擺了擺尾巴,似乎很不情願的樣子,又回到原本躍水而出的造型,一動不動地呆在那裏,看起來還是那塊浮雕,好像根本就沒有動過。

吳成文腳步一晃,這套禁忌之舞快要抽幹他全身的力氣,現在揮手都感覺很吃力,他咬著牙拚盡殘餘的力氣,踉蹌地跳著最後一段舞步。

半空中的紫色薄片之間,突然產生了一股吸引力,互相彙聚到一起,如打造房屋般一層層地重疊起來,最終包裹成一團,形成一個紫色的蛋。隻聽“喀嚓”一聲,蛋殼上裂出一條細縫,從頂部向下慢慢延伸,最後破裂成兩半,露出裏麵的物體。

一個女人半跪著,好像縮小版的童話公主,她低著頭,雙手捧著一個鍾,女人和鍾有著自然的流線,仿佛天生就長在一起似的。整個鍾身晶瑩潔白,在陽光下帶著一種透明的光澤,如名貴的珍珠,簡直是一件精致的藝術品。

“成功了,是紫鈴!”吳成文又驚又喜,連忙把紫鈴抱在懷裏,手指顫抖地撫摸著鍾身的每一寸,臉上浮現出興奮與希望的表情。

“阿離,我成功了,父親沒做到的事,我終於做成了……我們會有無限的時間和生命,我會好好愛你,補償欠你的一切。”吳成文抱著紫鈴含淚說著,不知道他是說給最愛的女人聽的,還是自言自語。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他已經找到了方法,可以永遠留住那份愛,那份記憶。

那個叫阿離的女人就在這個時候,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在紫鈴做成的同時,她卻永遠地離開了,她從此再也沒有無限的時間和生命了。好好地愛著,也不過是一句不可能實現的話語了。

陳諾思心中也湧起一陣狂喜,阿伊努舞者,終於可以隨心所欲地去愛人了,隻要帶著這個紫鈴去找自己的心上人,兩人就可以在永恒的空間裏,永遠地相愛,這一段時光是不被任何空間和時間打擾的。

他心裏的歡喜和吳成文的一模一樣,想立刻抱著紫鈴去找自己最愛的人。

我已經知道怎麼用紫鈴了,如果你和我都願意的話,我們就可以住在這個永恒的空間裏,變成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對了。

吳成文做成了紫鈴,他再也不用拒絕自己心愛的女人了。阿離,他狂喜著跑向那個女人所在的地方,他要和阿離解釋自己所做的一切。他是阿伊努舞者,每個和他相愛的普通女人都會死掉,他不敢愛,因為父親失去了母親,那樣的痛苦他看得太明白。所以,他一次次地拒絕,並非是不愛,而是因為深深愛。

現在,他可以無盡地懺悔了,隻要讓阿離明白自己的心思,阿離一定會明白自己的。

顏茴感覺自己還沒有離開宿舍,那個叫阿離的女子已經被救護車抬走了。但是,她卻還存在著,宿舍裏還有一個女人,像是一點也看不到她。

那個女人正是阿離的宿友,也是平日裏的好朋友。

可是,這個女人為什麼這一刹這麼憤怒?

不要臉的臭女人,人盡可夫的賤貨。

憑什麼隻有你能喜歡吳成文?

被拒絕了還敢嘲笑我。

阿離,你算個什麼東西!我今天讓你喝下劇毒的飲料,你必死無疑。

我明明比你要漂亮,要富有,要優秀,為什麼吳成文選的會是你,不是我?我就算是得到了所有男人的寵愛,但是沒有吳成文,我所得到的又有什麼意義?

隻要你死了,吳成文就是我的了。

我一定可以得到他的。

可是,就算你死了,為什麼吳成文還是不看我一眼?一眼都不看我。

黑暗中,有雙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吳成文離去的目光。她那光滑的指腹在床沿上狠狠地摩擦著,劃出鮮紅的痕跡。指甲斷掉了,有血慢慢滲出來,覆蓋在那一片片脫落的漆斑上,仿佛一片密密麻麻的紅指甲,那顏色紅得無比駭人。

那個女人忽然倒在地上,無比驚奇地尖叫道:“為什麼,為什麼我也會中毒?不可能,我根本就沒有喝過飲料。”

下毒的女人倒在床上翻滾,她無意中留在指甲縫中的劇毒化學物品,隨著指甲的斷裂而滲進了皮膚的血液裏,那血流在了床板上。

顏茴看了一眼那個床架,似乎看到小蕊第一次走近宿舍裏,坐在這張床上,然後笑著說:“我睡這一張!”

這是小蕊的床,這也是小蕊為什麼後來會自殺的原因。根本就不是紫鈴的錯,所有的事情都弄錯了。

小蕊死前也回過宿舍,似乎也想在宿舍裏找到什麼,她要找的是不是就是這個惡毒的怨靈?她也想找到解脫的辦法,但最終失敗了。

顏茴想到這裏,才明白小蕊把紫鈴寄給自己的原因。糾纏自己的不是紫鈴,而是殺掉阿離後又留下怨恨之血在床上的這個女人的怨靈。

一個嫉妒又充滿了恨意的瘋狂女人。

而紫鈴應該是破解這一切的一把鑰匙。

顏茴感覺自己被一雙手推了一下,忽然從幻境中清醒。她睜開眼睛,看著步雨說道:“不是吳成文,不是阿離,是另一個女人,這些事情是另一個女人做的。”

但是,陳諾思卻還陷在幻境裏,他被阿離的離世衝垮了理智。

他一個人站在燈下,而那個人卻永遠地走了,隻不過一門之隔,卻隔開了陰陽。

吳成文捧著紫鈴,這個用盡了天才做出來的珍寶,卻沒有了任何意義。要保持的那份愛已經永遠不在了,她根本就不存在了。

她甚至沒有聽到自己任何一句真心話,她一直在被傷害,最後還離開了這個世界。

吳成文看了她一眼,帶著紫鈴離開了。

步雨忽然用意念和顏茴交談:“快叫醒陳諾思,吳成文要自殺了。”

步雨能清楚地感覺到陳諾思的心情,現在的陳諾思萬念俱灰,已經產生離世之念,如果在幻境裏真的自殺成功,那麼陳諾思救回來也會是個植物人,因為他的意念已經死去。